俞_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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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大哥。”卡米尔叫住雷狮，指了指手中的杯子。

“喔……”雷狮反应了过来，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闻起来太甜了，买的时候不知道是这种饮料，你喜欢的话就喝，不喜欢就扔。”说完他顿了顿，“不用再说谢了，烦。”

卡米尔顿了一下，将刚要说出口的半个“谢”字吞了回去，既然雷狮这么不喜欢客气一点那就罢了。他闷闷地低头去看那杯果茶，有香甜味顺着热气冒了出来。

甜？卡米尔喜欢甜，他大半个下午都被使唤着跑这跑那，始终没坐下来喝一口水，现在还真感觉到有些口渴。他抬起眼睛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雷狮的神色，确认了对方是真的不在意，才打开了杯口的盖子。

 

雷狮说要去车上找充电器，两人一起找到停车场后卡米尔将车钥匙从口袋中摸出来，雷狮一手接过拉开了驾驶室的门。

“有想吃的么？”雷狮从内置箱中抽出一根黑色的数据线，一边低头绕圈一边说：“中心路口对面那个新店看起来不错。”

卡米尔迟疑了一秒，“嗯，可以。”

话音刚落，雷狮抬起眼睛，敏锐的光在那双瞳孔的深处匆匆划过，“商量个事？不想去就直说。”

“……”卡米尔无奈地笑了一下，几秒后诚实地说：“中午刚和同事去过，感觉那家店口味有些重。”

“你还不喜欢吃什么？”

“……凉和辣。”

“胃病？”

“之前是有一些不好，谨慎点而已。”

雷狮向口袋里装数据线的手停了一下，“喔——”他将那个好不容易绕好的线团掏出来丢了回去，扶着方向盘坐进了驾驶室，“上车吧，去我家。”

有那么一秒卡米尔都没反应过来，他迟疑了一会才开口：“大哥家里……”

“我自己住。”

“……不是喝酒了么？”

不知道这句哪里搞笑，雷狮用手指抵着下巴笑了一会才发动车子，“演一下唬人而已，我没功夫喝酒，你也不会开车吧？”

后半句带着质疑，卡米尔感到些许被看不起了一般的尴尬，可没有做出任何表情，只是平静地摇了一下头，“以前学过的，只是一直没上手试。”

雷狮挑挑眉毛没说什么，卡米尔绕到另一侧，将手伸向副驾驶的门把一侧犹豫了一会，刚要向后车座退，雷狮便将窗户玻璃摇了下来——

“副驾驶上有刺还是怎么的？”

“……”座位上没刺，倒是旁边有个人浑身是刺。卡米尔看了雷狮一眼，拉开车门坐到了他身边，“我不会做饭。”

“没说要你上阵啊？”他随意地伸手按开了空调与广播，低沉的声线夹杂在信号嘈杂的电波中，“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会懒，很久没自己动手了，要是觉得不好吃别当场抱怨给我听就行。”

 

那杯果茶的味道确实浓郁。卡米尔在半路就将它喝完，丢掉的时候还感觉到唇齿之间挥之不去的甜味，一直到雷狮将车停到了自家门下，那股味道才彻底散去。

除去中间去商场买食材的时间，卡米尔在心底大致算了一下，雷狮的家距自己工作的地方最多半小时的车程。

自己是麻烦人的那一个，下了车后卡米尔有意多提了一些东西，雷狮只是看了他一眼也没客气，开门之后直接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随即又去按开摆成一排的各种遥控器——

一时间整个屋子的所有灯光都亮了，还有电视机、空调、扫地机器人的开启提示音，片刻之后屋子里的声音立刻丰富起来，听得懂的听不懂的混杂在一起，仿佛什么都在响。

雷狮蹲在鞋柜前翻了半天才找出一双崭新的拖鞋丢给他，那个扫地机器人嗡声爬过来撞到雷狮脚后跟，被雷狮一脚踢到旁边，它混乱着转了半圈，然后又拖着不断的噪音有些委屈似的向着反方向缓缓爬远了。

“随便坐，随便看，就是不能随便碰。”雷狮弯腰提走了卡米尔手上的东西，简洁地扔下这句话便钻进厨房，磨砂玻璃的滑动门关上那瞬间卡米尔还听到了雷狮在里面自言自语了一句“饿死我了”。

 

这是间两居室，一间能够从门口看到办公的桌子和侧面架子的一角，另一间关着门，卡米尔猜测这是雷狮睡觉的卧室。客厅比较大，正中央铺了一块巨大的毛绒地毯，沙发只有一张长条状的，还被展开成了放倒靠背的状态，上面搭了一条空调被，能够轻易猜测出雷狮大概经常在这里睡觉。

一切东西摆得极其随意，笔记本电脑甚至直接呈打开的状态扔在地毯上，旁边躺了他的耳机，和电脑的线路缠绕在一起分不清。

……一看雷狮就是那种懒得将家打理得整整齐齐的人，幸亏他的东西数量不多才显得不杂乱。卡米尔想了想，绕着走到沙发前没有去踩地毯，寻了个位置坐下来。

沙发比想象中的软，放松了身体之后感觉骨头都要跟着陷进去。他深吸了口气，拿出手机来对着屏幕发呆思索——

事实上他有些搞不懂雷狮今天这一出到底是在做什么。

早有打算或是心血来潮……不管是哪种出发点都让人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没记错的话几天之前这个人还趾高气扬地用一副威胁一般的口气对自己冷嘲热讽，转眼就把自己带回家吃饭了？……

他回想了一下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无非就是自己在有些难堪的时候被雷狮恰好看到，当时的场景他自然是能明白雷狮这是在路见不平出手帮他，只是这种极易引起冲突的方式让他多多少少有些适应不来。

他想起雷狮曾经也是这样，总是会用自己的方式出手帮助别人，却从来不考虑也不在意被帮助者的感受。

……但归根结底雷狮这么做的出发点总不是害他，这突如其来的好他完全可以悉数接受；或许雷狮待人其实一直都不错，只是性格强硬、说话方式让人不快了些，总比那些真的怀揣恶意存心刁难的人好相处得多。

 

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着最近炒得火爆的电视剧，厨房里面传来油烟烹饪的声音，卡米尔为自己帮不上忙，说服自己后将心里那阵不安压了下去，闲来无事便盯着电视没头没尾地看起来。

主线剧情他不清楚，仅仅是人物关系就让他无语，那个男主模样的人对着他的搭档一会叫“亲爱的”一会又称呼“秘书长”……大概是掺了一堆狗血老套的职场风云加家庭伦理成分的八点档。

卡米尔暗暗想，雷狮那个讨厌麻烦与纠缠的性格，不可能喜欢看这种东西；他将所有的遥控器都摆在不用换鞋就能摸到的地方，一进门便打开所有的电器，也许只是为了于夜深人静之时给这个一人独居的房间增添一些不让人寂寞的声音……

习惯性的察言观色让他想着想着便走了神，待到他几乎可以自动过滤掉那些噪音净心想事情时，又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了他。

这电钻的声音从天花板的方向传来，他抬起头，雷狮正推开滑动门走出来，“怎么了？”

“……没什么。”卡米尔站起来，“需要帮忙么？”

“嗯哼。”雷狮轻点一下头，侧身让出了进厨房的位置。

 

两菜一荤，香味挤在厨房这一方狭小空间中格外令人充满食欲，让人想不到的是主食竟然是汤面。

做法就是最普通随意的那种，开水煮到最软，味道一般但是好消化。

之前在超市购买的时候卡米尔没有在意，以为这是雷狮早晨会吃的东西；细软的面在锅里翻滚，卡米尔取了双筷子，能够通过透明的柜子窗口看到雷狮家里有米，捞的时候内心不免微妙了起来。

雷狮居然有这么细心的么……

正想着，雷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意懈怠的声线夹杂着些许不耐烦：“你好慢。”

“……”他意识里晃晃脑袋不再瞎想，抓紧盛完端了出去。

卡米尔记得小的时候雷狮家的餐桌上就不许人说话，他抬起眼睛来微微看了一会雷狮低头沉默的样子，片刻后也收回目光专心吃饭。

雷狮做菜一般，肉倒是很有滋味，应该是加了孜然之类的作料，家常炒竟然被做出了烤肉的感觉。没有人说话，两人吃得都很快，到最后竟感到有那么些许的松懈，一点都没有来做客的感觉了。

 

菜量正好，两个人吃不多不少。卡米尔主动要求帮雷狮收拾餐桌，对方抱着双臂点了下头，没跟他客气。

“说吧，你到底怎么惹着你们公司的人了。”雷狮靠在门边，动作懒散，眼睛却在盯着他的侧脸看。

“……”卡米尔也感到很无奈。最开始也许只是一些人对新人的下马威，沉默不语地对待之后便又有人上前试图招惹，自始至终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总有些乐于挑战别人底线的人将之视为朝五晚九之外的乐子。

见卡米尔不说话，雷狮低哼了一声，“你自己不会反抗？”他歪了下头，不知是否是在开玩笑，“这几天我公司在附近搞活动，下班的时候要不我接你？”

再不说话，又该让雷狮看不起了吧。卡米尔轻叹了口气，“不反抗和不会反抗是两回事，大哥，工作的事我自己处理就好。”他低头对着水流冲走手腕上的泡沫，随即用一副冷静的表情转回去和雷狮确认似的对视。

“……喔。”对方勾着嘴角似笑非笑了一下，胳膊肘撑了下一侧的门框便转身退出去，留下一句淡淡地的“随便吧。”

这不是也能好好说话么。

卡米尔在雷狮离开后还是没忍住顺着门缝向外看了一眼，雷狮站在一边正低着头，好像是在摆弄手机。卡米尔看了两秒后回过神来，决定对这位堂哥稍稍改变一下几天前那不怎么好的印象。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雷狮仰着头盯天花板，他脚步在原地一停，楼上的电钻声便又轰轰隆隆得响了起来。

卡米尔默默地抽了一张纸擦净手背上的水，雷狮听到声音后回过头来看他，脸上有些烦躁与无奈，指着天花板耸了耸肩膀，“好几天了，一直这样。”

卡米尔将那个纸团丢进垃圾桶，顺着雷狮的话轻声提议：“试着和他沟通一下？毕竟以后还要相处。”

“之前说过了，再晚一点估计就不会吵了。”他顿了顿，品了下刚刚卡米尔那段话，随即反应过来他是猜错了，“不是新搬来的，是要搬走。”

卡米尔忽然抬起头来，“要搬走，却在装修？……还打算要租出去么？”

“应该吧……”

雷狮随意地一应，没料到对方想了一会，低垂的眼睛微微转动了一下再次开口的时候带着感兴趣的试探，“大哥……跟他们比较熟么？”

雷狮向来可以灵敏地捕捉到那些字里行间的信息，“说过几句话而已，”他眉头挑动了一下，“你有什么想法？”

对方迅速装作不在意似的摇了摇头，反倒令雷狮的眼睛感兴趣地眯起。

而卡米尔没有回应那个眼神，只是将目光有意瞥去墙上的挂钟，“……时间不早了，不再打扰大哥了。”

雷狮笑了一下却走上前去，“我送你回去？”

“不必，谢谢。”

“你现在住哪里？”

“……真的不需要，不用大哥费心。”

“还在宾馆？”

心里被戳了一下，卡米尔低垂着眼睛，迅速捞起桌面上的手机，走到玄关处三两下踩紧出门的鞋子，离开的动作却被雷狮横道眼前的手臂生生打断。

“不用因为感到我是在帮你而过意不去，”他撑在门框上笑着看他，“就当我卖人情，以后还会找你。”

他的声音很低，落在卡米尔的耳朵里却很清晰，拦在面前的手臂在话音落下后缓缓收回，卡米尔侧过脸去，在极近的距离上和雷狮对视，许久后才沉默地点了下头。

然后在雷狮的目送中抿起嘴角，踩进了漆黑的楼道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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