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_YU

现代AU，非典型蜜月，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那个蜜月。

翻车记（？）+小甜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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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石子翻滚了两下之后越过护栏跌下了公路，卡米尔抬起帽檐，看着雷狮和他头顶上斜斜的太阳光晕，十分无奈地摊开了手。

他们的冲浪板叠在一起捆在车顶，此时雷狮正坐在上面盘着腿，看到卡米尔的反应之后直接仰倒，车顶上发出来了一声金属的闷响，以及一声人类长长的叹息：“我们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

“看过，”卡米尔拉开车门，拉开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找到平板电脑，“上面这些今日忌出门，是大哥说不要封建迷信的，忘记了吗。”

“有时候你的记性可以不这么好的……”头顶上发出“砰”的一声，上面的人敲了一下车顶，理不直气也不壮却依旧表达不满，“再说了，我们做事不挑日子不才是常态嘛，这只是个意外……”

这倒是句实话——

四十个小时之前他们十分突然地去民政局领了两本结婚证，三十五个小时之前他们又十分突然地决定包下某座专门用来度蜜月的无人岛自驾前去，三十个小时之前他们通知了周围所有知道他俩关系的亲朋好友这一的消息后打点好了一切行头，为了省事雷狮直接叫来了邮寄公司将他们的行李直接运到了无人岛的度假别墅上……

这原本应该是一段疯狂随性又充满无限期待的蜜月旅行，然而当时卡米尔小心地询问结婚原因的时候雷狮却反问他为什么需要原因，并且现在，他们的越野车在路上抛锚了。

下午三点，两端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公路，旁边是荒郊野草，干裂的地面像是虚拟场景中随时会崩开的版图，汽车的抢修队需要赶来的路程计算下来也要天黑才能到，幸运的是后备箱里还有许多矿泉水，卡米尔的书包里还有一堆零食。

“让一让。”卡米尔抬起手来，十分淡定地敲一敲天窗。雷狮向旁边挪了挪，头顶的阳光透过玻璃照了下来，卡米尔将天窗支上去，很快就有一丝丝凉风灌进车内。

雷狮换了个侧躺着的姿势，手肘撑着车顶，掌心拖着脑袋，他鼻梁上还驾着一只墨镜，简直就像是靠在晒日光浴的躺椅上，他透过天窗看到驾驶室里面的卡米尔抱着平板电脑戳了一会，“你下载了什么好看的电影吗？”

反正等待救援的时间无——比——漫——长，横竖都要消磨，看电影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谁知道卡米尔缓缓抬起头来，将平板电脑举到雷狮面前，“荒野○生，最新一季的，很有教育意义，要不要学习一下。”

“……”雷狮将墨镜用一根手指顶起来，严重怀疑真正的毒奶其实是卡米尔制造出来的，“你不是说下载了不少下饭的片子吗？”

“对啊，这个不是很下饭嘛，‘去掉头就可以吃’。”

雷狮才不想理卡米尔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伸出手指划动着屏幕，“有没有喜剧，或者比较适合情侣看的……”他动作忽然停住，看到了某个一排乱码命名的文件夹，里面的电影封面全黑，只写着一些简单粗暴的体位标签。

“嗯，这些好像过于适合情侣看了，并且更有教育意义。”雷狮意味深长地说。

“……”卡米尔用力抽回了平板电脑，“但是时间有些不合适。”

雷狮横扫了一圈无比空旷而明亮的周边，“是的，地点也不合适。”

 

最后他们并没有看任何一种意义上的教育片。雷狮继续在车顶晒了一会日光浴，而卡米尔则插上耳机摆弄手里的东西，过了一会卡米尔又从天窗探出脑袋：“大哥，玩游戏吗？”

他翻出来的是他们曾经玩过的一款双人操作的小游戏，当时雷狮嫌这游戏的存档点实在是太不友好，容易浪费大量的重复时间，卡米尔还蛮惦记着后面的剧情，所以一直存着没有删，现在拿出来玩简直不能再合适。

“可以啊。”雷狮一下子坐起来，跳下车顶拍拍身上的灰尘，然后将外套脱下，上车前卷了起来。刚刚雷狮在外面趴的时间足够久，皮肤被晒得热乎乎，卡米尔往他身上一靠就觉得十分暖和，仿佛带着车外整个鲜活的世界都拥入怀里，心脏又十分突然地撞动了一下。

他们两人在一起了很长时间，如果算上最表面的那个含义，他们对彼此来说几乎是陪伴着整个成长经历的存在——世界上不会再出现另一个人像对方一样，与他拥有近乎完美的默契、懂得对方所有的习惯与怪癖。

然而这样突兀的心动也因过于熟悉而难得，卡米尔偷瞄了一眼雷狮，他正在读教程重温这款游戏的基础玩法，墨镜被夹在领口中间的位置，里面挂着一根白金色的链子，那枚属于雷狮的戒指被串成了挂坠，会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晃。

一股高度延迟的新婚幸福感像张洒进深海的网一样在脑袋里面缓缓铺开，卡米尔蹭了蹭鼻尖，小声问：“看完了吗？”

“嗯，应该会了……”雷狮尚未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等等、这个女的是谁，之前的剧情你还记得吗。”

卡米尔简单地给他讲了讲，随即两人开始了游戏。

没有手柄，两人都是一手托着平板电脑另一手挤在一起戳来戳去，偶尔还会撞到手指，打小怪都比之前要费劲一些，BOSS战之前雷狮赶紧点了暂停，他觉得屏幕有点歪，于是晃了一下手腕，卡米尔意会到了，试着动了一下，没办法，“你往旁边一点，压到我的胳膊了……”

“哦，好。”雷狮坐正了一点，电脑就能抬到水平的位置了，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像磁铁，不论多么大的空间雷狮会下意识地喜欢靠近卡米尔，并且越来越紧贴。

BOSS战僵持了好长一段时间，两个角色无数次头破血流又读档复活，重复性的攻击与闪躲技能不难操作，但打斗特效实在是做得太精致，平砍都能让人紧张，不知不觉车外的太阳已经变了个角度，感觉到有光打得屏幕斑驳不清，雷狮将掌心拖住整个平板电脑的背面，卡米尔飞快接上他的操作，而雷狮腾出手来折下挡光板。

 

这有点像学生时代的那段日子，学期内他们会在空闲的时间和朋友们玩遍吃遍大学城附近的所有店面，偶尔也会觉得空虚而茫然——这样肆意花销时光是不是过于奢靡。

然而待到放假的时候，朋友们都回家了，这座最年轻、最充满活力的小城市像是一夜之间进入了空无一人的盛夏，所有的热烈与吵闹全都离去，却反而清醒下来。

雷狮和卡米尔会挤在一间小公寓里，空调成日成夜地开着，他们看书、看电影、找了一堆口碑优秀或者差劲的游戏慢慢研究，直到拿满所有的成就。

卡米尔在还上初中的时候曾经执拗地和雷狮犟过作息问题，后来他竟然缓慢地被雷狮同化成功，也变成了某种自欺欺人式自律的享乐主义，两人在一起谁也没管着谁，黑白颠倒，饮食也不怎么规律。

某天卡米尔看一本杂志看得眼晕，直接捡了个抱枕靠在地毯与沙发之间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满脑子浆糊，不知今夕何夕，雷狮正在他旁边捡起地上的几本杂志放回茶几上，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回过头来看他。

然后在那个顶着眼球上的红血丝醒来的下午，卡米尔忽然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他伸开手臂将雷狮勾过来，在他的耳边用刚清醒后略带喑哑的声音说了一句：“我爱你。”

他这样猝不及防的一球果然让雷狮愣住了，整个人僵硬了很长时间，连呼吸的幅度都压缩到了极致。

在那之前他们牵手过一百多次、接吻过十五次、上床过两次……却从来没有对彼此表露过那种复杂又深邃的感情。于是待到雷狮大脑重启，他直接按着卡米尔的肩膀将他压倒在了地毯上，将上述的所有全部又来了一遍。

那个时候他们过于年轻，每一分钟都在燃烧着生命中最旺盛时段的精力，谁也没想过结婚这种事，只是心脏在肋骨里面拼命撞动。

午后倾斜的阳光、劣质挂钟烦人的秒针声、电脑屏幕映出来的蓝光，和餐桌上剩下了一半的外卖与饮料……那片困住了他们的小空间中的所有物件，和那些年轻且揣着一腔孤勇的时光一同留存成了某种坚定不移的永恒，他们还未到需要靠着回忆来维持热情的年纪，那些零散的美好却总是午夜梦回。

 

 

两个人、四只手，共同分享一小块触摸屏上的无数个键位，能打过两个BOSS已经算是奇迹，卡米尔在第三张地图的中间点存了个档，终止了这局高难度的劳损颈椎行为。

两人下车活动了一下筋骨，这回换卡米尔坐到了车顶上，他看到公路两侧的远处成群的野鸟飞过，其中有只落单的和他们的距离似乎并不远，就在一个缓坡的中间段。

卡米尔望着发呆，雷狮转悠了一会回到他身边，顺着卡米尔视线的方向一起看了很久，然后侧着脑袋问他：“能吃吗？”

去掉头就可以吃……

卡米尔脑子里已经出现了外酥里嫩的画面，他忍住了那句魔性的台词，搓了搓手抱在胸前，“倒是可以试试……不过，你抓吗？”

他说完就想撤回，因为发现雷狮竟然真的有些跃跃欲试。他两条长腿一迈跨过护栏，朝着那只无辜的野鸟逼近，可惜天公不作美，突然刮来的大风令整个鸟群都朝着一个方向腾空而起，眨眼间就乌泱泱地飞远了。

雷狮整理了一下被大风吹乱的头发，回以了一个不甘的眼神，卡米尔憋住了笑，“如果你觉得饿，我的包里有食物啊。”

有道理。

雷狮讪讪回归，将卡米尔的包也扔到了车顶，两人并肩坐在上面，卡米尔捡起几个来看了看标签，最终递给雷狮了一枚，“给你，这个是肉松的。”

雷狮满脸怀疑，“……不是甜的？”

“嗯，咸的。”卡米尔解释道，“就是给你买的。”

临行前雷狮满脑子惦记的都是别墅露台上的那台进口多功能烧烤架，完全没有关注卡米尔带了什么零食，现在看来简直是学不来的先见之明。雷狮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原本不是多么美味的东西，但在这种境遇之中和卡米尔一起，味蕾自作多情地生出来了些多余的留恋。

雷狮咬了一口肉松面包，“知道吗，这件事让我有了某种消费冲动。”

“嗯？”

“我们应该买一辆房车。”

“……”卡米尔确认了一下雷狮的表情，看上去不怎么认真，不过也不像是纯粹的开玩笑，于是他谨慎地说：“我认为，把现在的公寓卖了，我们才有足够的买房车的资金。”

他是没想到雷狮会真的思索起来。于是卡米尔赶紧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雷狮，成功把他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冲走了，最后留下一句：“算了，这种资本主义式的四海为家太low。”

 

他们在车顶坐了许久，不知到底是面包填饱了肚子还是因为说话被风灌饱了，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将整片天边渲染成了橘红色，最接近尽头的位置公路的边缘虚虚实实，好像上世纪美国西部讲述流浪淘金者的电影中的一帧。

卡米尔开始感觉到有些冷了，他找到了自己的外套穿上，顺便帮雷狮也披上了他的，可惜雷狮并没有仔细穿。他将车载音响的音量开到最大，墨镜挪到头顶，像个拍外景的超模一样手揣着口袋，又跨过那条沾满了尘土的护栏。

最靠近公路的地方比较荒，越向里草木就多了起来，那个小山坡上野草覆盖的地方最高没过小腿肚，这个季节也并不担心有蚊虫叮咬，只是隔着一层裤子，草梗有些扎人，拖着脚底拨开草叶走的话会好很多。

雷狮走到一半，回过头来对卡米尔说：“你也过来。”

卡米尔看了一眼车，心想这么长时间了整条公路上真的一个人都没有，这么敞开着放也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才放心跟了上去。

卡米尔走近的时候雷狮伸出手来，接着十分自然地拉到一起，他们沿着那个坡走上去，然后停在了一个最高点，雷狮用鞋子拨弄了一下地面上几个不太正常的小坑，“有人在这里扎过帐篷哎。”

“嗯。”卡米尔也发现了，“这里到了晚上应该能是能观测到星星的。”

他想的是科研相关的天体观测，不过雷狮的脑回路却想到了其他的——

“再在周围点几盏灯，支两把躺椅，这样的露营大概会很浪漫。”

卡米尔不得不给这个过于异想天开的白羊座泼冷水：“很遗憾，我们的帐篷在无人岛。”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雷狮用手贴在额头上遮挡着远眺，忽然想起了什么，“望远镜是不是也被寄到无人岛了？”

卡米尔没回答，只是给了他一个随便意会的眼神。

由于决定太突然，临行前他们收拾行李的时间也很短暂，卡米尔能够在半个小时之内列出一份清单大全也几乎全靠电脑对面那些无所不知的网友大神，剩下的收整也一改他往日颇具强迫症的作风，任由雷狮将一堆完全不可归类的东西塞进同一个箱子。

卡米尔叹了口气，强迫症一样将雷狮敞开呼呼鼓风的外套拉好，雷狮的视线跟着那枚缓缓推上来的拉链走，然后转移到了卡米尔的脸上，对方歪了一下头，似乎是不明白他又在想什么事情。

雷狮笑起来，忽然将卡米尔圈进自己的怀里，嘴唇贴到他的耳际，话语混在远处的摇滚乐与迎面而来的风声里：“还好没有把你也寄去无人岛，不然我该有多无聊。”

……太酸了。卡米尔一边想着，一边回抱了雷狮。

 

两人在外面逗留了许久，待到天色彻底暗下来，气温也下降得很快，卡米尔将自己的领口手动捏紧，雷狮发现后提出还是回到车上。

他将手心搓热了，然后去捏卡米尔的，冰凉的指尖很快就被捂热，雷狮看到了后座上的平板电脑，忽然笑起来，“现在咱们是不是可以看那些……”

“别闹，”卡米尔刚要抽出手来，又被雷狮捉回去，“拖车队应该快来了。”

原本也就是开个玩笑，看到卡米尔的反应也觉得很逗。“那就看你的那个下饭神剧吧。”雷狮心情极佳，他将一只颈枕垫在了腰后，将平板电脑安装到了天窗旁边的吊式支架上，放下座椅后观看的距离和角度都刚刚好，卡米尔也效仿着他的操作，果然很舒服，关上其他灯光后也真的像在微型影院里看电影一样，没有爆米花和饮料罢了。

外面的风渐渐大了起来，风撞着玻璃的声音十分明显，但车内实在是过于安逸了——雷狮看得有些心不在焉，一边盯着屏幕一边津津有味地玩着卡米尔的手指、和他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像是鉴定专家一样触摸过它每一个面的小小细节，好像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确认它的存在，以及他们从此之后拥有的新的关系。

“卡米尔。”他突然叫住了身边的人，与此同时远处有隐隐约约的两束远光灯顺着后玻璃刺进来，卡米尔先是坐起来扭过头去确认，然后看着雷狮的眼睛。

那束光越来越近，衬得雷狮的眼睛越发明亮，他笑着说：“其实向你求婚的确是我的突发奇想，不过现在我大概知道了……”

喇叭声鸣响了两下，雷狮坐了起来，勾了一下他的小指：“说实话，我竟然觉得今天过得很充实。”

卡米尔低头看着他们连在一起的手指，转而换作了完全握住的手势，接着也坦白承认，“其实我也不觉得糟糕。”

 

——只因与你在一起。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