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卡/短完】大寒
现代AU。没有破镜的重圆，假狗血勾兑劣质砂糖（。）
节气大寒其实早就过去了，这是还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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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欠连天，眯起眼睛的时候窗帘晃动了两下被风吹开。雷狮下楼时窗外的雨刚停，天色是一筹莫展的灰白，远处却挂着太阳，渲染出的光并非暖调，更像是某种晕染过千万遍的绛紫。
便利店的自动门坏了，雷狮从侧门推入买了包烟，再次来到室外的时候空气中像是生出来了层凉水雾，云也压低了几分，像是准备第二场连绵小雨。
卡米尔将车停靠在了路边，雷狮原本习惯性地将一支烟叼到了嘴边，却又盯着左侧那只细长款式的车灯停下了动作。
然后他走上前去，拉开车门坐到了后排的座位，后视镜里那双眼睛与记忆中的几乎完全一致，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不能抑制心跳的空拍。
卡米尔微微侧过脸来，没有和他对视，只是轻柔又低沉地叫了他一声“大哥”。
雷狮安静了一会才淡淡地应了一声“嗯”，卡米尔转回去系好安全带，接着扭开车载音响。低缓响起的音乐像是感受不到空气中这份异样，可雷狮却发现，那首歌是他们曾经常在一起听过的。
卡米尔应该不至于故意用一首歌找他麻烦，那就只有习惯解释得通。雷狮努力让自己看向窗外，玻璃上忽然炸开的一小块水渍，紧接着雨水由零星变成了稠密，纷纷拍打了下来。
“又下雨了……”他自言自语，又一次借着后视镜与卡米尔对视，他像是在等待着下一句话，雷狮毫无准备，被那样的蓝色凝视的时候说话还是不可自控，比起十年前的自己毫无长进。
“你走的时候也是这种鬼天气。”
倒回到十年前，这条马路还没有这么平整，两边也没有那么笔挺的行道树，好在信号灯立得清清楚楚，穿过斑马线，再拐两条街，就是他们的学校。
卡米尔比雷狮小两届，那时他刚上高中，学习成绩很好，不夸张得说，市内的高中几乎是他报什么都能考上，顺利和雷狮进入一所学校后他们又搬到了一起，入住第一天两人就去超市里购回了一堆零食饮料塞进冰箱，卡米尔对他说，这样以后上学和放学都能在一起，雷狮想了一会尴尬地说，高三有晚自习。
“哦……那我也去图书馆。”卡米尔用一声咳嗽掩饰了他心思乱撞的表情，“然后……一起……”
雷狮忍不住将手塞进卡米尔的口袋，扣住了里面细长的手指，思绪飘得比风还远，已经到了整日面对面黏在一起的假期。
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关系较好的兄弟，无人知道两人其实掖藏着隐蔽的亲密关系。在那之前他们模仿成年人的动作接过吻，但严格地说，他们并没有对彼此表达过明确的喜欢，更别提海誓山盟之类的承诺。
雷狮十几岁的时候意气风发、心比天高，总是对卡米尔讲许多很久很远的事，恋爱方面却并非真的有着多么明确的觉悟。
卡米尔住在他家的时候大人只告诉他这是朋友家的孩子，可以当做弟弟，起初雷狮只是下意识地罩着他，未想过卡米尔也会以亲密与温柔回报他，那种心底泛滥而出的温暖，现在想来大概和养宠物的心态差不多。
但那些是发生在他十来岁的年纪里，可以为了电玩机里的游戏斤斤计较，却放任模糊不清的感情生长蔓延成不可控的样子。生命中从未有一个人对他如此赤诚，以至于后来比较敏感的大人暗示他说，你们之间其实有着血缘关系，亲密要有数……雷狮脑袋里面冒出来的第一反应是被发现又怎样，大不了拉着卡米尔与整个世界为敌。
当然，抛开条件反射般的叛逆这一点，自小就亲密无间的两人，不甘、也不可能都断绝于一朝一夕。雷狮也能看出卡米尔心态上又有了微妙的改变，心底多多少少会有些要做给别人看的固执，至少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于是他又开始操心打点——他自己的、雷狮的、他们共同的……
不同于年少时候毫无意义的口头提醒，他现在可以直接参与决定，偶尔也会让雷狮感到头疼、偶尔也会产生一些争执，就这样并不愉快地来到了第一个假期，两人尚处在期末复习阶段遗留下来的僵硬氛围里，直到一次雷狮出门回来，抱着一只油黄色的纸箱，卡米尔有些惊讶地凑上去看，里面是一只有着海蓝色眼睛的小黑猫，脸上脏兮兮的。
不知为何，卡米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有些别扭地问雷狮：“……捡的？”
“嗯，捡的。”
“你想养？”
“嗯，要养。”
“……”
“不同意？”
“没有。”卡米尔叹了口球，把小猫从纸箱里抱出来，检查了一下它的指甲和耳朵，然后说：“先给它洗个澡吧。”
卡米尔还记得雷狮小时候养过金鱼和兔子，金鱼是保姆帮忙换水的时候从鱼缸里一跃而起溜走的，兔子也是某次牢笼没有关严实，一个看不住就跑了的。
这只小猫在他们家里住了不到一个周，弄得衣服地面上全是细细软软的毛，但它自己其实既不亲近雷狮也不喜欢卡米尔，某天中午的阳光铺开在整个房间的地板上，雷狮原本只是想开窗通风，未料想到窗台上的那个缝隙竟然变成了最佳的逃匿时机。
后来雷狮郁郁寡欢了一段时间，卡米尔在感性这方面极度欠缺，只是冷冰冰地吐槽雷狮还是适合养不长脚的植物，不然你以后是不是养什么都会溜走。
雷狮只是和他半怨半吵，实在是没想过某一天连他养的卡米尔都离开了，再回忆起那些并不愉快的琐碎小事，偶尔也会疑心那时候的卡米尔是不是就已经打好了离开的谱。
丢了小猫后两人不得不又将心思转移回期末考试，突袭了几天后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放假那天雷狮把卡米尔堵在班级门口，卡米尔满脸紧张，雷狮绷不住，被他这幅表情逗笑，然后从书包里面掏出不知什么时候溜出学校买的甜酥。
……而和好就是这么轻易。
从学生的角度来说，没有什么时间是比假期还要短暂的了，而从懵懵懂懂的小情侣的角度来看，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也总是过得很快。
他们黏在一起毫无意识地做着许多无意义又甜腻的事情，或者只是一同出门、打游戏……直到假期的最后几天才不情不愿地找书包里的笔和本子，就连对桌写题的时候中间也要连接着同一只耳机。
雷狮的家里人给他打过几个电话，挂断后脸上都写着或多或少的不爽，但当卡米尔询问，雷狮却只含糊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重点一句不提。每次这样，卡米尔只低声应一下，从不继续追问，将各种各样沉闷的想法憋在肚子里。
有时候雷狮也觉得卡米尔对他纵容过头，精神麻醉下也无暇多心，那时的他以为他们有许多的时间可以慢慢耗在对方身上，小睡后睁开眼睛的瞬间、或是走神后目光忽然明亮的时刻，偶尔也会想过他们几十年后的日子。
那个寒假只经历了一场极小的雪，从开始到结束似乎是眨眼一瞬，夸张一点说整个假期的感受差不多也是这样，匆匆忙忙，一回头又好像什么都没做过。
高三进入了备考学期，比低年级的都要提前几天开学，卡米尔和雷狮同一时间起床，雷狮对着洗手台前方的镜子打哈欠，卡米尔将一截牙膏挤在牙刷上塞进嘴里，忽然含糊地说：“大哥，我之前说，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
雷狮反映了几秒才转过脸去看他本人，而卡米尔则是透过镜子望着他，像是有意避开最直接的视线——
“其实，是我骗你的。”
雷狮不小心咬了舌头，薄荷味的泡沫渗进伤口简直要辣出眼泪，但他的身体像是做不出对待疼痛的应激反应，只是紧盯着卡米尔，对早知终会到来的事情依旧感到无力与猝不及防。
后来他们之间的别扭渐渐演化成了间接性的争吵。
说实话，他们分别的镜头，具体的——时间、地点、说过的话，其实雷狮已经不怎么记得了。倒不是他记性的问题，是他实在不愿意回忆，每次到了那个片段总想着要拐个弯，久而久之就真的像只记忆中的漏洞，涂上了一圈黑压压的阴影。
那一段慢性撕扯的过程，卡米尔以为他每次给予恰到好处的暗示可以磨灭掉他的警惕，殊不知雷狮分明就能听出来，底层神经之中一根侥幸的弦被压迫到了临界点，卡米尔拖泥带水的道别却忽然变成了利刃关系之间笔直的休止牌——
见到卡米尔母亲的第一眼，雷狮惊异于陌生女人的年轻。
那时他还在和卡米尔冷战，却下意识地往身边看了一眼，却从那双眼睛的倒影中也窥见了一丝生分与无措的光。
可，不光是外貌上——卡米尔那上唇极薄的弓形唇与她几乎是一模一样，那特殊的、只到眼尾才下垂的睫毛也相似，就连他们说话时那微妙的停顿也出奇一致……
血缘还是很神奇的，卡米尔很快也发现了那些。女人对他道了歉，告诉他自己这些年在国外攒下来了一些积蓄，但也把自己的身体搞差了，前段时间躺了一阵子医院，人好像只有在病房里才能想清楚一些事情，于是她出院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联系自己的孩子……
卡米尔听得极其安静，若不是偶尔眨眼睛的动作，真像一副静止的画。雷狮却在一边好几回细微的表情变化、好几回欲言又止，女人似乎也并不想在这里久留，每句话都极其简练，最后她直接问卡米尔要不要和她走。
雷狮听不见自己的呼吸。他不想看卡米尔的眼睛，于是顺着向下，盯着他T恤胸口位置上的一块印花，在长久的沉默之中只觉得煎熬令眼眶越来越热，好像视线能通过这种方式穿透那块不规则的图案将他的心透析出来仔细打量，涌现出来所有迫切的疑问竟然几乎都是关于“你到底在不在乎我”这种最掉价却最闹心的问题。
然而雷狮当然不可能问——心情上的愤怒与骨子里的傲气都不允许，他将视线别开到窗外，看到了灰白色盘踞的整片天色，听到了卡米尔并未回应自己的母亲，而是认真地问他：
“如果有一天我回来了，可以去找你吗。”
“透一下气。”卡米尔说完，摇下了副驾驶和雷狮隔壁座位边上的车窗。
其实他的车内没有烟味，也没有摆车香，连皮质座椅的味道也很淡，所以车窗摇下来的时候扑面而来的并非是清新，而是令人清醒的湿冷。
此时窗外已经没有明显形状的雨水了，薄薄的雾含混在空气之中。一分钟之前雷狮又接到了一通催促的电话，朋友们都盼着见到许久没有音讯的卡米尔，雷狮只道你们老实等着别着急。
挂了电话，卡米尔正顺着后视镜看他，这种好奇却又憋着不问的眼神，即使会掩饰一些了，雷狮依旧还是能意会到，于是大方地告诉他：“那帮人等急了。”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以前也有不少人问过你的事。”
“嗯……”卡米尔想了一会，还是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很好’啊……‘不错’之类的……随便应付一下就好，毕竟有些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也的确是不知道你在那边到底怎样。”
“……”换作以前，卡米尔很会顺毛雷狮类似这样短暂的小脾气，不过这回情况特殊，不清不楚的关系也并非当初，一时间不知说点什么，只低低解释：“我不是故意不联系你的。”
“嗯，我知道。”雷狮忽然向后靠了一下，盯着旁边车道上的一辆跑车上的车贴出神。
交际甚广的雷狮向来都是大家聊天话题中的焦点，某次聚会的时候，有个女生格外积极，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当年很关注过雷狮，不过再见面时已然坦荡，她问了一圈人近来如何，走到雷狮面前的时候她却犹豫了一会，问：“你还和你的弟弟在一起吗？”
“在一起”这个词汇实在是太有歧义了，不过在之前的那个称谓其实是不会令人想歪的，只有雷狮自己心底动了一下，然后开着玩笑问，“怎么，连他你也惦记吗？”
“说真的哦……”对方想了想，竟然一副有理有据的样子解释起来，说那个时候雷狮像是只对身边的人才会畅所欲言，和他可以搭讪的那些都是无果而终，更别提发展恋爱关系了，大家其实多多少少都能看出来雷狮不好下手，但那位弟弟看上去性格要温和许多……
他啊，更没门……雷狮冷笑一下，“你们被他的表象骗了、”话只说到这，他猛然想起了什么——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没什么资格将这些人划到圈外，在一起的时候雷狮总觉得自己主动得多，真的分开了才意识到究竟是谁更离不开谁……
还好饮料和零食被及时送了进来，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走，否则雷狮真的无法继续装模作样聊这个人。
昨天夜里卡米尔的飞机将近凌晨的时候才落地，和雷狮发消息的时候还认认真真交代了自己正在机场附近的宾馆里，路上有点累直接睡了，次日约好了去看朋友帮忙打听好的几家公寓，然后是小型聚餐。
很时候雷狮觉得卡米尔心思太深、聪明过头——刚看到那一条消息的时候雷狮在脑内将地震海啸统统经历了一遍，然后满满的全都是这样的想法。
卡米尔在这边的朋友必定也是雷狮的朋友，卡米尔肯定早就和那些人也打过招呼，竟然没有一个人对他提起这件事……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还有那个看似合理的借口……言外之意不就是要他不要冲动现在就奔去见他么，当初在一起就什么都没有，分开后谁都没提过类似要“等”的字眼，未免有些想太多……
然后他就失眠了。
雷狮的睡眠质量向来都是遭人嫉妒的，令他骤然失眠的罪魁祸首相当明了。雷狮以一种紧盯犯人的目光瞥了一下卡米尔，卡米尔专心开车并未看到，但那一眼像是真的起作用，过了一会卡米尔有些不自然地摸摸耳垂，然后询问他下个路口该向哪里走，他有些不记得了。
……原来已经接近了目的地，这一路他都在想什么，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左拐，五十米左右应该是正门。”他说完，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品出了后半句，不知道卡米尔是不是故意的，不论怎样他还是愿意上这个钩。
“不怪你，这一片几年前做绿化的时候改了改，但道路都没有变。”
“嗯……”车子拐到了另一条马路上，卡米尔微微弯下身子看了一眼前方高挂的指示牌，淡淡地说：“拐过来之后，亲自看一眼，好像就能想起来。”
这回再说他是无意识的谁都不会信了。雷狮一边感觉莫名生闷气一边又觉得好笑，这个人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过于谨慎的毛病，他看上去像是不喜欢他了么……
他们明明都该对彼此念念不忘。
手刹的声音将雷狮从细碎的嘀咕中扯回来，卡米尔还未扯开安全带，先摸到了手机回复别人的信息。雷狮直接下了车，接着去拉驾驶室的车门——
卡米尔从手机屏幕上抬起脸来，那双梦中时常回忆的眼睛在他俯下身时近得令人心悸，柔软的触碰转瞬即逝，好像年少无知时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那时候他们沉溺其中，恍然许久，却又很快黏到了一起，探知回味着亲昵与甜。
“不要再离开我了。”雷狮扶着车顶，几乎是把卡米尔逼在封闭空间中，然后他发现自己好像有些激动，气息无法平稳。
卡米尔还有些懵，他以为雷狮生气了，接着咬住自己的下唇，眼睛转了一会竟然都有些语无伦次：“……不会了……但是当初对不起你的是我，原本应该是我来作承诺的。”
“我不想计较。”雷狮说得极其潇洒，随即又靠近上去，这回雷狮也闭上了眼睛，卡米尔没有躲，既然比任何一句带有情绪的话语都要轻柔绵软许多，像极了最单纯的思念，太易令人重新沦陷。
然而绵长的时刻缓缓过去，雷狮用鼻尖磨蹭了一下卡米尔的，“说，喜欢我。”
“……”乍听上去像极了闹别扭，然而卡米尔平复了呼吸、回过神来，意识到那是认真的，耳朵尖都开始热了，和曾经一样纵容着：“……我喜欢你。”
“你早该这么说……”雷狮松了口气，终于直起身来，却并不想放行，回味了很久，终于露出一个笑，像是拥有将整片阴霾天都绽亮的力量，“还需要看新的公寓吗？”
显而易见，不需要了。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