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_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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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北玄】知君意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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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玄戈曾以为,北洛这个流落在人间的弟弟,有太多的东西需要自己去慢慢给予,或者说……归还。

比如那份本应属于两人的力量,分则互噬、和则共享,他情愿以被北洛误解和憎恨为代价,演绎一出床笫之间无理的占有,好将从前自己所无意吞噬掉的那些重新为北洛所用。

比如有关于天鹿城美好的回忆,记忆中母妃对他说过的话他都想再与北洛说一遍,可是至今日他只得试着用一切声色隐匿的方式去补偿,结果自然不尽人意。

还有北洛从今往后的余生——他还未能适应自己的妖力,有着一份独属自己的执念,可一切都被这场单方面迫切期待的“再遇”打乱了,他想替北洛收服一切在未来会阻碍他的东西,即使那里面也能会包括他自己……

但是当他在台下看着冷兵器碰撞在一起的火花剑影、北洛额角上的汗水溅射的时候划出了一道透明弧度时,那个瞬间里他忽然就推翻了他先前所想的一切。

阔斧抡起来势如旋风,那屠户先是将北洛逼得反复闪避,待到对手跃进了防守死角,随即大喝一声向前猛冲,这般鲁莽却狠厉的打法引得在场的观众惊呼连连。玄戈嘴唇抿起,攥起拳头的手指刚要用力,却见台上的北洛目光如炬,细不可闻得轻笑一下,在巨斧近身几寸之时忽然以剑杵地,凌空一翻竟由屠户头顶躲了过去!

重斧气势汹汹可不够灵活,北洛身形轻巧,他那剑术套路与天鹿城剑法不同,出剑之时快如闪电,次次都能在那屠户转身又一次袭来之前寻出法子抽身甚至回击,几回合下来那屠户的节奏已被挑乱,在一段漫长的角力之后他脚下已是虚扎而已,北洛迎头一劈,他登时被震得向后趔趄几寸,破绽露出的瞬间北洛眸间划过雪亮光彩,偏头躲过一斧后借着剑势反身绕后,定足架剑锁喉一气呵成,一时间迅影都追捕不及了似的,靴边尘土迟滞了几秒才缓缓漫开。

围观众人正被这惊艳绝伦的技艺惊得说不出话来,只听两声巨响,那屠户手中的双斧掉落在地上,嵌进地里,他两手微颤着紧盯颈上横肉前的那柄利剑,半天那颗喉结才迟钝地滚了滚,讪讪吞了口唾沫。

一时间呼声沸腾,叫好声不断,连那万家公子都将扇面一合,有些激动地上前了半步。北洛大笑着挽了个剑花才将之收入鞘中,冲屠户抱了个拳,随即一挑下巴黠笑道:“还有人上来打么?”

玄戈站在议声不断的人群中仰头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台上那人的光芒近乎要将那些五颜六色的灯都比下去,过于锐利与明亮了。

而就在这时,一边的几名万家家丁突然骚动了起来,近百道视线齐齐转去,只见突然闯进来的是个妙龄姑娘,头上戴了不少精致簪花,身上华服锦缎的纹样款式瞧着竟与万家公子差不多,她一挤进便冲着台上的北洛大喊:“这位大侠,不知你可有姻亲啊?!——”

原本只是小骚动,这一嗓子喊完,整个擂台瞬间化作了滚烫的锅子,“呯”得一声就炸了,而北洛脸上却只是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便恢复了冷淡,他歪头似笑非笑地问:“这什么意思?你们只说了比武,可没说过为了招亲啊。”

那万家公子脸上的表情也刚破开僵硬,连忙赔笑解释:“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小姊是同辈唯一的女孩,平时在家里骄养惯了,性子泼辣得很,恐是吓到这位侠士了……”

后面他说了些什么,玄戈只能见到北洛从台上跳下了下去,究竟又交谈了些什么就尽数都被人群此起彼伏的起哄声淹没过去了,长眼色的家丁立即召了些舞姬上台又是唱又是演,周围人的视线很快就被那曼妙的舞姿吸引去了,而玄戈的视线透过舞裙红袖,能隐约看到那万家大小姐似乎极为不甘的样子,北洛忽然上前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那女孩脸上阴晴不定窜变了好一阵子,竟然一提裙子又跑开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玄戈正觉奇怪,北洛便回过头来,很快在人群中对上了玄戈的眼睛。

几乎不用刻意解读便能知晓他的意思,玄戈转身缓缓挤出人堆,见北洛与万家公子辞别后,一边将两块玉坠置在掌心把玩一边向这里走来,距离几步远时忽然一抛,玄戈一抬手便稳稳接住。

“送你了。”北洛拍了拍原本便没有尘土的衣袖,眼中还有些掩饰不住的得意。

玄戈用拇指摩挲了两下手中圆滑冰凉的石块,“我看上这玉,原本想着的其实是你我各佩一块就好了。”

北洛眼皮一跳,“你……”

“难不成你想要我自己左边别一块,右边别一块?”他顿了顿,视线不动声色地划过北洛紧绷的唇角,低声笑了,“或者,你是想要我赠与别人?”

很显然,后半句正正好好戳中了北洛,他不情不愿地瞥了一眼,伸手捞回一块摆弄了两下便随便收了起来,“……算了,恰好我缺个剑佩。”他虽板着脸,可神色似乎并无恼怒迹象,“找个酒楼吧,趁着焰火表演还没结束。”

他这般别扭,玄戈自然懂得见好就收,点了点头轻声应:“好。”

 

酒厮原本冻得窝在门口直搓手,见迎面来了两位客人,一时笑得脸上的肉都僵了,连声请玄戈北洛上楼去。

“来些你们这儿的招牌菜。”说完,北洛便将剑按在桌面上,身体向后依着靠背长舒一口气。

玄戈主动伸手去摸桌上的茶壶,想着给两人都添些茶水,温热的茶水刚要从壶嘴里流出来,北洛却忽然直起身来,拿手背盖住了杯口,“别喝茶了,我突然想起这家酒楼自酿的果子酒滋味香醇,你该尝一尝。”

玄戈停顿了一下才将茶壶放回去,“那好。”

于是北洛又一次招呼了店小二,同他要了些酒……还不止一种。店小二腿脚麻利地拎酒去了,玄戈盯着他看了一会终于等到他回过头来,“适才你同那万家小姐说了些什么?”

北洛似乎早就料到了他要这么问,他一挑眉,“那么轻易就告诉你?”

玄戈摆出一副思索样子,“竟是那么秘密的话?那我更想知道了。”

“先喝酒,”北洛抱起双臂,片刻后店小二将酒都呈了上来,他将其中一坛往玄戈面前推了推,“看我心情,好的话可能会告诉你。”

……还真是不讲道理。

玄戈无奈笑了,他看着眼前这位回归了人间“主场”后渐渐放开心性了的弟弟,索性也悄悄丢了些条条框框,可没料到的是一杯下去喉头辛辣久久不抑,玄戈握着酒盅缓了缓,再次抬起眼睛的时候发现北洛正打量着他。

“怎么样?”

玄戈皱了皱眉眉头,有些意外灌得比自己快许多的北洛竟一点事都没有,“喝不惯……”

他实话实说,却引得北洛大笑了起来。久居魔域的大妖不习惯人类的吃食没什么奇怪的,玄戈坦然任他嘲弄了一阵子,“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北洛看了他一眼便轻哼着望向窗外,“我同她讲,我漂泊惯了,纵然四处无依也未曾想过驻足,且若是一开始知道有人在打着以武相亲的主意他便也不会上台了,能被千金小姐看中自然是幸事,可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玄戈平静听完,还有些疑惑:“她哥哥看起来是个讲理的人,可那姑娘竟有这么好说话?”

北洛轻哼一声敲了敲桌子,“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这规矩由着北洛来定,现在倒有些后悔了,玄戈扶额笑了笑,又自斟一杯仰头喝下去,北洛快速扫了一眼未剩水迹的酒盅,这才满意地开口:“后来我细问了问那小丫头为何如此草率焦急,原来是不满家里面马上要指给她的未婚夫婿是个九尺壮汉。”他淡描轻写地说:“我便直接同她说,我是妖,真身比那近乎能压塌台子的屠户还要硕大许多。”

“……”那辛辣的酒液似乎延迟了许久才令玄戈呛了一口,“她家虽是当地名门,可也是寻常凡人吧?你说这些她竟也能信?”

这回北洛只是将目光往酒坛上一落,玄戈便知道他又在“开条件”了。

“你想灌醉我?”玄戈一边问一边又一次为自己斟满了酒,“怪不得几日前在天鹿城未见你又逆反,原来早就想着报复了。”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自己脑袋上,北洛却不急着辩解,反倒是有些好奇地问:“这就不行了?难道你们魔域里的妖都不怎么喝酒的?”

玄戈垂下眼皮慢慢解释:“先王与母妃对我管教严厉,成年之前我连魔域的酒水都未曾碰过,人类酿的酒似乎比魔域的还要烈些……”

哦,换句话说那不就是酒量不行么。北洛一手撑住下巴,看着玄戈的目光突然有了兴致,“来,要不你喝醉一个给我看看?”

这是什么无理要求?玄戈摇摇头,还好此时冒着热气的饭菜端了上来,其中有份精致的烧鱼,红色的油汤香味扑鼻,北洛的注意力立刻便被吸引了去,没再继续戏弄玄戈了。

这酒楼是城中名气最大的,依着水畔拔地而起,临窗的位置供人一边赏湖一边吃酒,中央是个上下纵穿的巨型烛台,佳节夜里星火点点,氛围十足,另一边则是些厢房,打着可住店的旗号,实际上大多是些供意兴大法的纨绔子弟同琴娘舞姬在里面寻欢作乐。

湖上灯火表演久久不停,期间还穿插着戏曲舞蹈表演,北洛见玄戈专注观赏了好一会,不像是不感兴趣的样子,索性便也放开了。

酒菜过半,窗外的灯火表演也渐入高潮,酒意渐渐热上心口,北洛心情大好,管他对面坐着的是个什么人都不能影响他分毫。玄戈默默看着他眼底交错煽动的火光,几种酒混着喝下去后眩晕的感觉愈加强烈了,过了一会才意识到北洛也向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怎么了?”北洛问。

他笑得都有些倦了,压着低沉的嗓音,缓缓问道:“你还没说,最后你是怎么打发了万家小姐的。”

“……你怎么这么小心眼,还在纠结这些?”北洛着实被玄戈这惦记小事的执着劲惊到了,可他又细细打量了一下玄戈的神色,竟发现眼中有些努力克制却无力的湿热——像玄戈这种家伙,若是流露出了这般明显的醉态,怕是真的喝多了……?

北洛凑近了些,又伸手在玄戈眼前晃了晃,对方眼珠转动起来明显跟不上他的动作。

还真是醉了?!冷不丁抓了玄戈一个把柄,他心底抑制不住地暗爽了一阵,他望着玄戈被窗外灯火映成了金色红色的半边轮廓,另一股悸动的欲望忽然也潮水一般漫上心头,他吸了口气缓缓开口:“我告诉她说,我上台比武讨来这块坠子,原本是想送给我……”

心上人。

三个字半真半假地说出来已是不易,可谁知窗外忽然有盛大焰火炸开在天际,巨大的声响将一切都掩了过去。良辰美景、玉树琼枝,一时如梦如幻铺展开来,像是一场繁华盛世中的琳琅,铺天盖地昭彰了许久才堪堪零落、消散、化作刺鼻的灰烟。

而面前醉掉的人迟怔地望了许久落幕零星,才缓缓回过头来,“北洛,你恨我么?”

“……什么?”他几乎没听清,下意识地又问了一遍。

“恨我害得你颠沛流离,恨我在你好不容易安逸人间时又突然出现扰乱你的心神,恨我……对你总有些逾越念想。”

像是摇摇欲坠的石子终于沉声落下,北洛只觉得肋下心结在那一瞬间猛地被挑开一线。他闭了会眼睛,“颠沛流离……那是故人狭隘酿成的,与你无关;我在人间从未‘安逸’过,只是偶尔也曾想过,若是一世都以一个‘人’的身份活下去究竟会怎样,至今也没想明白,倒是你出现后替我指了条路。至于你、那些个念想……”他忽然睁开双眸,金色磷光在他的眼中忽明忽暗,认真之中又带着几分侥幸自欺似的——

“你与旁人终究是不同,我……又能拿你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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