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_YU

wb:请以你的尾巴刺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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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卡】苦艾酒 02

上章(首章)

 

2.

卡米尔更加注意雷狮。

他偶尔会在人群之中看到雷狮,尽管他做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用餐、训练、从哪里去往哪里,或者只是坐在高处发呆想事情。

但他是第三赛场的焦点,不论在哪里,所有人都会向他投送目光,是恐惧、憎恨、好奇还是倾慕,他都毫不在意似的,继续随性,继续肆意。

尽管偶遇过几次,卡米尔却从未与雷狮交流过,甚至连招呼都不打,初次晚宴之中他们那短暂的互助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只是某次,他们的眼神在一小块破碎的装饰玻璃之中撞到了一起,卡米尔瞬间就明白那不是巧合——

他们都在暗中看着对方,只是谁都没有主动上前一步。

卡米尔认为自己是出于谨慎,却给雷狮偷偷贴了个“狡猾”的标签……再加上些对上等人专用的偏见的话,大概还有“傲慢”。

某次训练完毕,卡米尔还在淋浴室中还撞到了雷狮,穿过半透明的遮挡帘能看出矫健躯体的轮廓,他发现雷狮的右肩受了伤,举起的动作看上去比另一只手臂吃力些,也许是在哪次训练中不小心留下的,更有可能是和别的参赛者打了架。

这里每天都会有死亡的参赛者,大赛只会在他们彻底死亡时发出公告,像昭彰的海报一样将它们投映在公共区域的墙面上、天花板上、酒店吧台上,甚至每一位参赛者的房间玻璃上。他们不会说明死因,更不会揭露凶手,主办方在用这种煽动恐惧的方式提醒他们时时刻刻铭记那些倒霉鬼的死因:在正式比赛开场前有不少人喜欢提前除掉不顺眼的家伙,所有的参赛者都可能成为猎物。

卡米尔相信雷狮便是狩猎者之一。然而还有一点令他感到奇怪,雷狮最该解决的那位曾经偷袭过他的贵族却安然无恙,他依旧和他保持着联系,甚至可以说是……友好。他曾不止一次怀疑,难道以雷狮的头脑不能发现身边这颗危险的地雷吗?难道他其实根本连那个人的恶意都察觉不到吗?

他明白在这种自顾不暇的时候替别人担心实在是多余,只是思绪往往不听话。他每日照常在训练室中消磨大量的时间,相比较磨练武斗技巧,他更专注于考察:水源、土壤、战略地形、可以当做食物果腹的动植物、可以制造武器的矿石、木材……这些在乱斗之中容易被大多数人忽视的东西都可以成为他突围的利器。多余的时间都用来暗中收集了那位贵族的信息,可惜想获取上等人的情报比他想象中还要困难。

这场“公平”的大赛将下等人的身世、性格、弱点公之于众,宣传片一样挂在大厅的屏幕上滚动播放,却佯装不知贵族们的信息,只是堆砌辞藻赞美他们:这些衣食无忧却不甘平庸的生命……为了权利与荣耀殊死搏斗……让你我祝福他们……愿主保佑你…………

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卡米尔在夜间灯提供的光线下仔细翻看对比着自己搜罗来的资料,有价值的寥寥无几,眯着眼睛差点打出哈欠,接着他又联想到自己所见过雷狮的公开资料:篇幅很短,赞美和祝福都很少,甚至还强调过,“他将是所有参赛者追逐荣耀的最大阻碍”。

或许在观众眼里那是至高的赞美,但对于参赛者来说,那就是将挑唆的靶心贴在头颅上,不亚于……死刑。

卡米尔倒抽了口气,困意瞬散,猛然站了起来。

他正想着去确认什么,然而就在此时,窗帘外乍然闯进一片光,他走近拉开厚重的窗帘,眯起的眼睛在看清后不顾刺痛着睁大——

是那位贵族。

死亡两个字印进了他的眼底,卡米尔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脑内延长放缓着,忽然转身跑去拉开了房门。

公寓的走廊在夜晚十分总是异常寂静,因为没有参赛者会愿意冒险在这种地方打开房门招进死亡的恐惧。冷风顺着尽头的窗子倒灌进来,他的耳朵没有听见一丁点脚步的声音,却在空气中捕捉到了一股忽然浓郁的血腥味……

一股寒冷的恐惧像是从脚心一路冻结向上,掺杂着某股无端又激烈的兴奋。尖锐的凉意停在了他的喉咙边,原本就在黑暗之中,是否被捂住眼睛好像也都是无关紧要的了。卡米尔的眼珠在他的掌心里转了转,睫毛蹭到微微出汗的指腹,“是你干的?”

对方忽然轻笑了一声,力道松懈下来。卡米尔没有乱动,那个人很满意地轻哼一声,“这可不一定。”

他单手从后面暧昧又危险地环住了他的腰,隔着一层睡衣的布料掠过他腰腹的皮肤,最终摸到了口袋的一角,用无名指与小指灵活地挑开,将那把沾着死者鲜血的匕首藏进其中,冰凉的刀片滑了进去,卡米尔感觉到衣服一沉,那人贴近了他的耳朵,每动一下嘴唇都蹭到他的耳垂——

“也许,是你干的。”

卡米尔在黑暗中抬起眼睛,目光如同鬼火一般追着那个迅速消失在长夜尽头的身影。

 

那夜卡米尔没有睡着,他一个人躺在床上许久,临近日出时坐起身来,翻出那把清洗干净后隐隐发亮的匕首,闭上眼睛感受着刀刃的寒意一丝一丝渗透皮肤,钻进血液,是越来越趋近死亡的奇异感知……

然后他睁开眼睛,再次拉开了门。

 

 

现在卡米尔也养成了随身带刀的习惯。

死去的贵族有一票实力也不弱的同僚,最初的几天他们集结在一起调查凶手,雷狮在表示遗憾后还主动配合他们。

当然,这是卡米尔是在被查房的时候才知道的。贵族的手下们毫不讲理地闯进来,雷狮也在那其中,一本正经地协助他们搜查,卡米尔看着他假惺惺演戏的样子感到好笑,那些家伙在卡米尔的房间内无理地翻找许久,扔了满地的除了书籍、书籍、书籍……还有一些愚蠢的笔记,都不是什么有嫌疑的东西。

其中一人拿刀逼问卡米尔,那晚凶手是往这个方向来的,你有没有听到或者见到什么,

卡米尔贴在墙角小幅度地摇头,半张着嘴巴却没有说话,在他们看来就是个被气势吓傻了的下等人。

雷狮在后方抱着双臂冷眼看他,“书呆子吗?丢上赛场自己就会死的家伙,杀了都嫌手脏。”

或许是最后的那句敲打在了贵族们偏激的自尊心上,卡米尔看着自己被松开,那些人交谈了几句,随脚踢烂了他的书籍,在笔记上留下一枚灰色的鞋印后才不满离去。

临走之前雷狮回过头来,意味不明地笑了。

卡米尔先是在控制面板上慢条斯理地划动手指召请了清扫机器人,随即抬起眼睛直视着他,用眼神告知对方:不好意思,你嫁祸失败了。

雷狮嘴角勾起的弧度更深,目光中也有些炽热的东西,像是捞到了奇珍异宝的龙,无形的翅膀在身后大大张开,准备猎杀亦或是是渴求拥抱……

然后相连的视线被切断在门缝中。卡米尔抱着膝盖在地上坐了一会,捡起了那本被踩烂的笔记,里面关于死者的信息早已被处理干净。他草草扫了一眼,用力撕掉了被弄脏的纸页。

 

死因的调查持续了几天便不了了之,原因是调查过程中又接连牺牲了三个倒霉鬼,他们全都和那位贵族有些密切干系。剩下的那几个即使脸上不表露出来,但心态早已被恐惧支配了大半。

卡米尔在宴会厅外碰到了其中一名男性,凭借回忆想起了这好像是在他的笔记本上踩下脚印的那位,正倒在一丛装饰用的热带绿植边呕吐——

“预选”过后参赛者们都产生了或多或少的警惕,紧绷的气氛渲染到了这个阶段,许多人对参加宴会已经有了生理性的不适,这个人应该就是其中之一,还有些人甚至需要借助药物使自己的情绪镇静下来才能出席宴会,他们的眼神里已经有了刻入骨髓中的、对于真正的死亡的恐惧。

但是对于那些观众来说,这样极度血腥刺激的开局令所有人都沸腾起来,欢喜、愤怒、恐惧、紧张……强烈到了极点的情绪能够令每一个高潮点都煽动人心,主办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而相比较那些近乎神经质的参赛者,卡米尔则认为此时不必过于紧绷,这种追求新意与刺激的游戏,为了使尊贵的观众们不产生审美疲劳,应该不会故技重施……但这也并不能代表风波就此过去,相反——这只是一个开始,更危险的东西有可能会潜伏在每一个角落。

他一边思索一边整理着自己的领带,也许是心不在焉的缘故,不论怎样都摆不到自己顺眼的位置,直到他推开会场的门,音乐声迎面灌来,有人带着笑容向他走来。

是他今晚的舞伴——A。大家都这么称呼她,显然不是真实的名字,而是一个代号,卡米尔称赞过这个代号简洁有个性,能够让观众记住,她却自嘲那只是破旧商品的标签罢了。她在“预选”后主动来认识了卡米尔,原因只不过是他们的房间比较近……

卡米尔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的,不过A的资料中展示,她幼年时期也曾在厄流区待过一段时间,在后来的某次交流中她大方地告诉卡米尔,不同于他们那里主动向大赛贡献参赛者的顺从姿态,她长大的厄流区曾经掀起过一场小规模的暴动,后来被暴力镇压,她和几个想要趁乱逃出的孩子被关了起来,牲畜一般饲养长大,等待着随性的金主玩弄命运。

她说,那几个同她一起被奴役的孩子的下场都不相同,有的被卖给别人享乐,有的因冲撞了金主被侍卫击杀,还有的被用极度残忍的手段凌迟玩弄至死,只有她竟然能够来到这里,还能有一丝活下去的可能性……此时此刻在这么高档的场所居住、吃穿,如果有兴致的话甚至还能放纵享乐。命运如此眷顾她,所以她总是在笑。

“所以——你的金主为什么选择了你?”

“大概是因为那天我为了教训另一个偷走我晚饭面包的家伙将他按在地上打,然后不小心让金主看见了——其实当时我都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他说带我去一个能随意揍人的地方……”见卡米尔表情定格,A笑意更甚,“害怕吗?”

“不,我只是觉得……”

他只是忽然想起在收容所的日子,“母亲”竟然能够违抗神明,将他这个身上流着一半贵族血液的孩子留下抚养长大,这份恩情本来就无法偿还,所以他必须默认自己最终被当做祭品送到大赛的命运。而A不一样,她的身边也许没有任何混淆而入的善良或爱,所以能够这般无所顾忌地争斗、反抗……自己竟然有些向往。

卡米尔陷入思索,A也并未执着于那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过了一会她才摊开一只手,“现在该你讲故事了。”

卡米尔看着她,表示自己从未默认这是一场交换。催促参赛者们尽快进入会场的提示音刚好再一次响起,两人同时向半空中弹出的提示面板看去,卡米尔抬起手来点掉了它,“如果比赛开场后你还能对我这么友好,我可以给你讲,毕竟——”

“毕竟赛场中的夜晚会漫长而又难熬。”

这段出自每一位参赛者在进入赛场前都要吟诵的宣誓词,全篇荒谬又冗长,没什么人能够刻意记得其中的某句,A却流利地说了出来,这令卡米尔有些意外。

但她只是笑了笑,伸出了修长好看的手,“可以预定你宴会舞伴的位置吗?”

卡米尔独来独往,A的邀请也解决了自己没有舞伴的尴尬,这没什么理由拒绝。没料到A歪了下头接着问:“我是说,我想一次性预定之后所有的‘宴会’。”

卡米尔重新细细地看了她一眼,短暂的停顿后说:“可以。”

他与A握了手,接着看到她的手势变换了一下,于是又配合地同她碰了拳。

A笑了笑,“结盟成功?”

“嗯,应该提前说一句‘合作愉快’。”

 

卡米尔没想到第一个“盟友”寻找得如此顺利,他长舒一口气,将视线放远至整个会场。

今晚宴会的最大意义也在于此。

几天后会有一轮“试赛”:所有赛场的参赛者都将被集结到一个空前巨大的模拟赛场,模拟器会令参赛者产生饥饿、伤痛、冷热与疾病,但不会出现任何真正的死亡。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放松。

在试赛中所有的观众会通过投票的方式抬高某一位参赛者的价值,这份数值会结合评委给出的分数,最终计算成得分,参赛者们以这份得分进行排名,而排名的数字将成为正式比赛上参赛者们进入赛场的顺序……尽管前一位与后一位的参赛者被投放的时间差只有十秒,但开场时参赛者们对物资的争夺至关重要,甚至有种流传在历届参赛者中的说法是:试赛的成功是1%的成功,而试赛的失败却是100%的死亡。

为了保证试赛成绩的稳定,参赛者们大多都会尽力和其他参赛者结盟,他们会在最终决战之前保持这种松散却紧密的联系。有些人会选择不同赛场的参赛者结盟,因为正式比赛后他们不会互相为敌,更容易在试赛中建立信任;也有些人会选择自己赛场的参赛者,期待这种结盟关系到了正式比赛中能够依旧。

卡米尔没什么明确的目标,他也坦诚地认了自己其实不太会交际这件事。相较之下A似乎在这种事情上更灵敏,从舞曲开始的那一刻她就在小声念着:“有些一看就知道胆子很小的咱们不能要,凶神恶煞的也不能要,你看那边那个——像炸毛孔雀一样,这种咱们坚决不能要,你看他自以为是的样子……不行,我现在就想搞死他!”

那个字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过被视为“自己人”的感觉不赖,卡米尔忍不住笑了笑,想了一会忽然问:“那你觉得雷狮呢?”

同非贵族出身的所有女孩子一样,A其实不怎么会跳舞,但身形好看,只是照着别人摆一个姿势就能够散发出属于她的气质。她并不意外卡米尔会提到雷狮——毕竟那是第三赛区的焦点选手。她在卡米尔抬起的手臂下转了一圈,在人群中找到雷狮看了一眼,“嗯……我想想……”

他很强大、耀眼、果决和敏锐,但性情冷酷,又是贵族出身,对待敌人的手段同样有可能用在自己的盟友身上,同时和他结盟也意味着可能会被多个团体针对,综合考虑的话风险远大于优点。

这些卡米尔与A想得一样,不过没办法向她解释的东西也有很多,比如他和雷狮之间那股相通明了的默契……他相信那并非是自作多情。

舞池中间的乐曲忽然开始变奏,有些改换了舞步,有些借助着这个契机示意了自己看中的“结盟者”出去洽谈,就在这时A忽然叫了他一声:“卡米尔。”

“……嗯?”

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卡米尔也随之警惕起来,他开始回忆自己携带的匕首的位置,手臂僵硬,随时可以将之拔出。A的嘴唇几乎静止,用一种特殊的技巧发出声音:“一个……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消息,你要听么?”她未等卡米尔选择,直接继续道:“雷狮在往这边走……还有二十步、”

“十步。”

“啊,五步。”

最后一句是直接说出声来的,卡米尔回过头去,看到雷狮将装饰用的花墙中一支最为显眼的红色玫瑰折了下来,笑着看他,显然是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却并不介意,甚至还有些……愉快。

他带着花茎上那些坚硬的刺,和身后无数复杂的目光走来,将那朵花插到了A的头饰中,却优雅地向卡米尔伸出了手,“可以请你跳支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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