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_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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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北玄】知君意 03

上章(首章)

 

3.

借着懒散微光、氤氲温存的气息,北洛撑了一会便感又倦又闷。某股难以形容的感觉流窜在心神之间,起初是不安,渐渐定下心神后竟真的昏睡过去,再次清醒的时候总觉得周身天色已是昏暗。

北洛望着窗外,这才发现暖色晚霞已裹着天边的云在远方流转。魔域昼夜比凡间长了几倍,自己竟然会昏睡这么长时间……或者说,是玄戈又搞得他躺了许久。

自他与玄戈相认以来这样的“吞噬”已经发生过几回,他早已由郁愤转而被动接受,可这次却较先前不同。北洛望着窗外一片火焰烧灼烧般的晚霞心底一阵烦躁,那股诡异的感觉又浮上来了。

他起身,穿敛好衣物后将手指抵着眉心,试图缓过那阵异样,未察觉到辟邪纹引又如涟漪一般微浅地浮动了阵阵,最终在他睁开双眼时彻底淡了下去。

他下床推开门,两侧驻守的侍卫都惊动了一下。羽林见他神色不对,提着剑一副又要“离城出走”的样子,连忙追了上去问:“北洛大人,这么晚了您是要……”

“怎么?”北洛冷眼一瞥,“玄戈不是已经解了我的禁足令了?”

“是这样,不过……”他一摊手,露出为难神情,“您的身体状况尚且不稳定,玄戈大人吩咐过要随从您身边时时留意,若是我疏忽值守,怕是要被怪罪下来啊。”

“你这话说得,要是我不从,反倒是我的不仁不义?”

羽林拿手指蹭了蹭鼻底,讪笑道:“多有得罪,还望不要记恨。”

他又不是不通情理,与玄戈手下这些接差办事的人生气有什么用。北洛冷淡扫了一眼,“那好吧,我只是去一趟光明野,只你一人在身边即可,用不着你们全都跟着。”

这个倒是好办了。羽林又向一同的几位弟兄吩咐了些别的差事,两人一同前往天鹿城南的传输阵,踏入其中,空间撕裂,磷光四起,面前景色再度清晰时已是一望无际的光明野。

 

这大概是整片魔域唯一一处能令他安心的地方了——因为罕又人烟。

北洛远眺片刻,忍不住回过头去望了一眼天鹿城最高处的大阵,忽然想起什么,“玄戈去了哪里?”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玄戈大人从你那儿离去后直接回了离火殿见长老会的人,再之后又去了什么地方,我便不得而知了,您找他?”

他能有什么事情非要见玄戈不可。北洛摇了摇头,抻动了一下筋骨,后腰处尚有些酸痛,他脸色有些不好,双手抱剑直接向着石台高处跃去。

傍晚之时光明野草声窸窣,风吹波纹簇簇,自高处俯瞰下去便宛如金色海浪。北洛支起一只膝盖来,将胳膊搭在上面,望着远边景色恍了片刻的神,时而回忆起他年幼时在人间的种种惨遇,时而又划过初见玄戈时他坐在离火殿上眸色沉静的样子,心头又沉又涩,忽觉风中也隐约有些苦涩的药草香味似的……

不对、能清晰闻到的东西怎会是错觉。北洛猛地回神,他循着望去,只见不远处成片的红色花草摇摇曳曳,芯蕊处散着点点荧光。

羽林似乎也注意到了他表情的变化。北洛回头望了他一眼,抬抬下巴示意,“这里怎会有成片的……野花?”

羽林眼珠子转了足足一周,连忙佯装不知情,将重剑负在身后无端锤了锤自己肩膀,“哎,这个嘛……”

“是玄戈搞的?”

虽是疑问,可语气笃定,都已经被猜到,总不能睁眼说瞎话了。羽林心里念叨这保密差事可真是高危高压,无奈低声坦白道:“您上次回天鹿城的时候身上带了些人间的药草,止血化瘀效果只能说勉勉强强,玄戈大人知道你时常独自一人来这里眺望远处,便让我们寻了些疗效更好的栎津草草籽……”说完他还不忘匆忙补充,“其实也没费多少工夫,这药草人类见了可能会觉稀罕,可在魔界却是处处都有的。光明野灵力充盈丰沛,这波也是花开花败长了好几茬的。”

“……多管闲事。”挤出这么一句后北洛便沉吟不语。羽林在一边看了眼人又看了眼花,心里琢磨着面前这位兴许又是和玄戈过不去了,便也原地站定装作石像,却没料到北洛叹息一声,上前几步蹲了下去,“这里面,有他亲手种的么?”

……可不是嘛,确切地说这整片花草都是玄戈当初亲手播撒下的种子,可北洛神情意味不明,这要他如何回答才是?

羽林正满脑袋措辞,北洛却只回眸一眼便明了了大概,他伸手摘了几朵,零星荧粉落在了他的指尖上,很快便悄悄暗淡了去。

“他这储君做得也真是闲得慌。”北洛用手轻碾了几下草叶,放在鼻底嗅了嗅,却反倒觉得不比方才风中的味道苦了。

 

北洛在光明野待了许久,暮色渐晚,水边游鱼动作也缓了许多,北洛终于拍拍身上草屑尘土站了起来,同羽林一道返回。

天鹿城夜里的灯火甚多,用来燃烧的都是些低等妖魔的磷魄,雨天也久久不息。北洛从城边缘一路向城中王辟邪的宫殿走,周遭两处愈加明亮繁华,他望着地面上反光的琉璃白玉砖,心不在焉地乱逛,竟不知不觉来到了慈幼坊。

金发的小辟邪抱着手缝布娃娃跌跌撞撞自他面前跑开,忽然撞倒了什么,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抬起头来,在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后欣喜地叫:“玄戈大人!”

她稚嫩的声音也击醒了北洛,散漫不知去了何处的目光猛地被牵扯回来,“玄戈大人,我……有事想要求您……”

“嗯,你说吧。”玄戈先是点头应下,随即单膝弯下去望着小孩,柔声问他有什么事情,小辟邪支支吾吾说了些什么,前言不搭后语……北洛倒有些没听清,只是看到玄戈忽然轻笑了起来,很干脆地答应了,接着伸手揉了揉孩子的头发,将她交给了一边的侍女,目送着她们回了屋里。

看来这个人也并非对谁都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北洛盯着玄戈嘴角勾起的那一出平缓轮廓,片刻后竟保持着同样的弧度转了过来。

“北洛,羽林。”玄戈只唤了一下,便令北洛觉得心弦紧绷起来,他原本以为玄戈会询问他何时醒的、去了何处之类,却没料到他站起身来,随和自然地说:“既然遇上了,就随我去离火殿坐坐吧。”

心里有结,北洛本就不愿与玄戈独处,再加上先前还稀里糊涂地搞了一通,北洛猜不出他究竟又想做什么,下意识地要回绝。可怎料羽林先他一步,一边摆手一边摇头,没个正形地说离火殿里没什么姑娘,即使冒出来那么一个两个也不及花房和绣坊万分之一,他今日差事都已办完,大人高抬贵手放他去消遣之类的……

他这般说,玄戈便只能轻笑着摆手示意将他放跑了。北洛望着那溜得比泥鳅还快的人影心里犯怵,玄戈追着他的目光看了一回忆,声音忽然低了些:“你不会也想去?”

“……没兴趣。”北洛扭过脸来,“而且,我可不敢辜负你的一片美意。”

玄戈听出了他话里带刺,倒也不同他计较,转身在前方带起了路,同他随意聊了起来:“刚刚那只小辟邪,其实都已百岁有余。”他侧目看到了北洛有些惊讶的目光,淡淡解释:“可惜童年时期父母双双战死,从小流落异处被魔气侵染,而后又因故受了重伤,昏迷了好久,十年前才醒来,可成长却较同龄孩子缓慢许多。”

这身世,着实令人唏嘘。北洛顺着玄戈的眼尾也窥到了一丝沉闷,“你认识他的父母?似是很替这一家子惋惜。”

“不论是亲是故,还是陌路旁人,但凡是无甚过错的小孩子遭遇磨难,我总是会想起……”他缓缓摇头,话语卡在这一处便却没有继续下去,而是改口缓缓道:“我总是……于心不忍的。”

北洛当然猜出了他原本想说些什么,第一反应便是将目光钉到了玄戈身上,试图探查出一丝一毫异样情绪。可身边的人却始终未露出一丁点破绽,反倒令北洛心烦意乱了起来,“……你今天怎么了,突然同我说这么多。”

“看来你觉得我该不近人情。”玄戈笑着看他,“不过也该怪我,先前不知如何面对你。”

……说得好像现在的方式就是对的一样。北洛飞快转头,装作去研究两边墙面上的雕花,不想再接他的话。

好在玄戈的确是足够善解人意,没有再将这个话题继续牵扯下去。从慈幼坊到到离火殿,越过几处架空的桥梁。北洛顺着向下看去,中央的小广场上有些喷泉花坛,里面种了些奇异的花草,白天色彩缤纷争奇斗艳,到了晚上却会变作白色散着微光的绒球,像极了月光下的雪。

啊……想到雪。北洛猛然想起了回天鹿城之前,栖霞镇下过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山间地里都盖着一片洁白,在魔域的几日里人间该是过了好些天,雪融后人们便会在房顶枝头挂上些彩灯拉花,迎来这一年的上元佳节。

印象之中第一次得知这个节日时,他还是只刚学会化作人形的小兽,有个携着孙子上山的老妪在一片野草乱石之中发现了他,将他当成了独自跑上山却迷了路的人类小孩。祖孙二人一道将他送到了张灯结彩的村口,临别前她用枯朽的老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颤颤巍巍地说:“快些回家,和亲人一同过节罢。”

那个时候他从未想到过,数十年后他竟真的会重新见到自己的亲人,即使方式有些糟糕,即使关系有些难以理清……

 

“你在想什么?”

被打断了回忆,北洛抬起眼睛来,正对上了玄戈的。

从前的他在人间吃尽了苦头,被当做奇珍异兽追杀飘零,那个时候他的心底从未有过“亲人”的概念,连憎恶与冤屈都无从发泄。

而现在,唯一的血亲正站在自己的面前,望向他的时候总觉时间都被撕开了一条口子,不知是否是错觉,他总觉得今日玄戈身上那股压迫性的力量竟柔和了许多,甚至还隐隐有些吸引他似的。二人之间隔绝出了一处世界,任谁都无法介入其中,北洛只觉得自己心底如石子落在湖面上,涟漪阵阵,而漆黑的东西缓缓地、缓缓地沉下去,直到寂静的水底。

玄戈安静地站定在原地,没有出声催促他,北洛干脆闭了一会眼睛,再次睁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稳声开口:“原本几日后就是登基大典,想来你也是繁忙抽不开身的,但还是意思意思问一句——”他将目光穿过了玄戈的身体,落在遥远天边的某处,兜转了好一会才游回了玄戈的眼底。

他说:“去年你问过人间上元节的事,我便想着……若是得空,不如让我带你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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