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_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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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被金找到的时候嘉德罗斯正坐在训练场的角落，手上握着一对感应手环。

基地的负二层解除了精神力的屏蔽效果，那家伙毫无防备，一下来就捂着脑袋“哎呦”了一声，刚想倒退回去，就被楼梯绊到了脚踝。

嘉德罗斯看猴戏一样看着金单脚从楼梯上跳下来，讪笑着向埋在阴影中的他打了声招呼：“嗨嘉德罗斯，晚上好啊——”他顿了顿，语气竟然有些委屈似的，“我从祖玛那里出来就找不到你啦！原来是在这里！……咦，这是？”

啧，这就对蒙特祖玛换了称呼，自来熟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嘉德罗斯挑挑眉毛，伸手推开控制台上的开关，档位最小的灯光下整个训练室的面貌被展现出来。

“全真模拟？”金一边挪过来一边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哇，土豪啊，我们那边最新型号的也只有六台而已。”

嘉德罗斯冷哼一声，这小子见识还算是可以，连型号都能看出来，“你用过？”

“没有啊！哎说来真的意难平，你知道的，最新型号的有哨兵向导的单体测试功能，但是只给那些大佬用，我们要检测的时候就是用以前的那种仪器，像我这样的根本就没有机会……”他的语气刚有些低靡，但马上又调整成了有活力的样子，“不过我倒是亲眼看到我朋友在上面测试过，你应该知道他，叫格瑞，很厉害的！”

嘉德罗斯的动作都顿了一下。NO.1……确切地说是现在NO.2的哨兵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被捧得玄里玄乎的家伙，说什么“最有希望超越‘ZREO’的人类”……开玩笑，怎么可能让他轻易超过？

“……你和他很熟？”

“当然啦，他是我最好的朋友！”金两手叉腰，丝毫没有意识到嘉德罗斯周身的低气压，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嘉德罗斯的眉毛又向下压了压，冷冷瞥了一眼，“他的成绩如何？”

“当然是最厉害的啦，不过我看到的那次是常规搭档测试，如果是顺位搭档测试应该会更厉害吧！”

目前所有哨兵向导模拟实战成绩的核心测试内容均为两次与搭档协作完成丧尸潮突围成绩。两次作战的搭档又分为常规搭档与顺位搭档，常规搭档为区域“塔”中从开始训练起始终较为稳定协作的搭档，一般会考虑两人的默契程度和近战远程之间的可配合性进行选择，在作战中长久绑定协作，而顺位搭档是指哨兵向导综合能力排名中名次相同的为一组进行模拟实战，变动较为频繁，需要更多的精力商讨交流，尽力达成共识以相互配合，然后展开作战。

相比较前者，后者考验的是联结能力的灵活性与稳定性，特别是在末世这种极为特殊的情况下，发生中途需要替换搭档的意外随时都会出现，每一个优秀的哨兵向导都应该通过训练尽可能地扩展自己的联结面。

“哦？”嘉德罗斯低哼一声，“格瑞的常规搭档，那个会耍暗器的、伶牙利嘴的丫头？”

“是啊，她叫凯莉，虽然排名比不上格瑞，但是真的——可厉害啦！”金一边夸张地描述，眼镜却黏在模拟器上，用手摸着光滑的表面转了半圈，羡慕又期待地咂了两下舌。

所有的小动作嘉德罗斯全都看得一清二楚，他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会，手上摩挲着感应手环，忽然将一只向金抛了过去。

对方虽然表现得很夸张，但反应的确是很快，握住之后便套在食指上转，“哎？这是……”

“戴上，进模拟器。”不由分说的语气，嘉德罗斯利落地将剩下的那只手环扣在了自己的手上，便打开舱门坐了进去。

金杵在原地，表情精彩极了，懵了两秒之后又有掩饰不住的雀跃从瞳孔中溢出，“你是说，咱们两个……”

“嗯？”嘉德罗斯勾起一个略带不屑的表情打断他的废话，“想多了。你只需要用精神力在可控范围之内支持我的行动，其余的什么都不用做。”

“为什么？喂，哪有你这样瞧不起人的！”

嘉德罗斯眉头不耐烦地皱起，“你会妨碍我。”

金却毫不示弱，两手扒在舱门边缘不悦地看着他，“你是近战体质，我修的是远程狙击，怎么就妨碍了？”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这东西你会用么？还是说你怂了？”

“会，会！！！当然会！”意料之中地，对方立马就被激将到，他一个翻身跃入其中，“就这样？”

“不然呢？”

“我要选武器！”

糟心。嘉德罗斯将控制面板上的内容甩给他，对方嘿嘿一笑接过，刚翻看了两行就流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再这样下去这家伙又要浪费时间，“给你十秒。”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金郁闷地小声嘟囔，嘴上跑火车，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紊乱，他飞快找好了一组常见的普通型号狙击枪，按下确定后看向嘉德罗斯的时候还挑衅地笑了一下，“谁怕谁，来啊！”

渣渣就是迷之自信。嘉德罗斯心里好笑地冷哼一声，目光检查了一下金手腕上的感应手环，随即面无表情地按下“启动。”

 

任务随机，地图随机，突发事件随即。

舱门关闭，感应手环自动缩紧扣在腺体上方，陌生又自然的联结感几乎是在一瞬间像电流一样通便全身。

大概是这机器与上次使用的时间间隔太久，准备的时间格外漫长，随机到的地图正在自己身边缓缓展开。金闭了会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数据网上。

装有狙击枪的战术箱被放置在起始点上，能够找到的防具和护具却是极为简单的、普通居民可以方便佩戴的规格，却根本抵御不了真正作战中受到的巨大伤害。

金愣了一下。

条件困难，捉襟见肘，这是很多实战中会遇到的危急情况，起始条件如此恶劣，B级任务中都很少见。他眨着眼睛，脑内转得飞快，一边嫌弃着脆皮装备一边将那些防具套在身上，大概是有些着急，激动的心情无法平复，只觉得心脏扑通乱跳。

“稳住你的精神波动。”嘉德罗斯却在这个时候开口。金看过去，他并没有回头注视自己，只是闭目将自己的五感方位拓展开来，顺着联结立刻过渡到了自己的脑内。

“……”不愧是战斗力爆表的家伙，第一次承受哨兵扩散而出的精神感知带来的压力，金只觉得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可不知是否太过激动，金闭上眼睛咬了咬牙，像安抚一只即将暴动的猛兽一样将嘉德罗斯释放而出的精神力缓缓包裹起来……

再度睁开眼睛，嘉德罗斯好像走近了些，目光复杂，但不难捕捉到其中细微的喜色。

“嘿嘿，新手上路，怎么样？”金不可见地做了两次深呼吸，提起战术箱便冲着嘉德罗斯跑过去。

“哼，”对方并不领情，可扭过头去后还是细不可闻地补缀了后半句，“还凑合。”

这家伙不会夸人。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自动翻译了一下，凑合就是可以呗，可以就是不错呗，不错就是很好呗？……顿时倍感鼓舞，这时数据板在他们面前弹开——

这是一张山区远郊地图，距离较近的山脚处一块区域亮起，一个标记点缓缓浮出，那是一处小型规模供给站。

任务版面一行橙色的字浮现而出：配合援军保护并转移标记点内的医用物资。

金盯着那行字，抿了一下嘴角。

第一次进行双人实战就随机到了A级任务，已知条件还如此苛刻，比起对未知的紧张感，更多的是兴奋。

“收起你那副傻表情，”嘉德罗斯却在这个时候给金当头一盆冷水，“真正到了战场上你可笑不出来，别给我掉链子。”

金立马闭齿，还不忘反驳一句，“……我知道！你不是看过我的成绩了嘛？”

“嗯。”出乎意料得，嘉德罗斯并没有反驳，“单体实战，还说得过去。”

“让你夸一下人这么难吗？这项我可一直都是A！”

“是嘛，我觉得到不了A的都和废物没什么两样。”

“……你”

“实话实说而已，A级成绩的哨兵在真正的战场上都是保守防御为主，至于B以下的废物，顶多用自己的命换几只丧尸而已。”他眼神寒冷又镇静，好像不曾有任何怜悯与感情，“相对应的向导也是如此，这点觉悟你早就应该有。”

的确，模拟实战开始结算成绩的达成条件只有两种，回到指定基地或者自身数据死亡，B级成绩以下的大多都是后者达成结算。这种训练模式固然最接近实际情况，但也会在一次又一次的模拟中令人慢慢淡化最致命的东西：在真正的作战中，命只有一条。

金皱着眉头盯着他，感觉自己说不出话来。

地图加载的读条在这个时候显示满格，嘉德罗斯已经将风暴召唤出来，一人一兽纵身一跃到最近的石台上。

“你可以问问格瑞，他可是个成绩为S的家伙……去问问他有没有亲身体验过那种感受，丧尸潮来临的时候人类到底有多渺小。”他冷冰冰地收起话尾，活动了两下手腕后将索棍抽出，甩出一个漂亮的风车，接着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望着金，忽然画风一转：“知道这任务怎么起手么？”

金一个机灵——

不管刚刚那段话让他心里多难受，此时此刻都不该去抓着不放，这是作战开始的信号！他立刻让自己打起精神。可战术性的东西他最不拿手，以前参与过的向导单体实战也大多是听从紫堂幻或者卡米尔的安排，现在没有场外求助了，只能靠缘分了……他定了会神，精神体猎隼迅速腾空而至，“嗯……飞过去？”

“然后呢？”

“逃？”

这小子刚刚不是还挺能说的么？怎么就突然属牙膏了？“……逃去哪？”嘉德罗斯几乎从牙齿缝里面挤出这句话，却很快得到了对方的回答。

“Q2的山峰？”

显然，这是个满意的回答。嘉德罗斯终于感到有些轻松，抬起眼睛却看到了对方塞满了疑惑的眼神。

“你蒙的？”嘉德罗斯眯着眼睛，两字足以戳破金装出来的胸有成竹。

“……是。”金梗了一下，耷拉下脑袋，承认地十分不给自己面子。

“会蒙对也是本事，”嘉德罗斯嘴角抽了抽，他回想了一下这家伙还不错的单体实战成绩，猜想着这家伙说不定是个难得的直觉系向导，他尽可能地让自己情绪平缓一些，不要给面前这个半吊子向导施加太多的精神压力，“说说，你怎么蒙的？”

金眨了眨眼睛，“你真让我说啊？”

嘉德罗斯做了个深呼吸，放在平时他的耐心余额早就透支了，“……哪那么多废话。”

“因为猎隼会飞啊。”

“……哦。”嘉德罗斯的眼皮也跟着抽了抽。

“还有、因为Q2最近啊。”

“…………好了，闭嘴。”

 

金在潜伏点上支起狙击架，透过瞄准镜调整了一会视角，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又有些委屈地看着嘉德罗斯，“是你非要让我说的。”

嘉德罗斯两臂抱在一起观测着下方的地形，没有看他。

“你看，你又不理我了。”金小声地嘟囔着，头脑中却忽然撞进一个声音——

“别吵。”

金睁大眼睛，他一直在偷看嘉德罗斯，面前这个人确确实实没有动嘴，但那声音又如此真实，绝对不是幻听……

是精神联结层面的信息传输！

“能听到我说话么？”

声音再次回荡在脑海中，金光顾着第一次的兴奋，一个劲地点头，惹来对方不屑的眼神，“你应该用精神力回应我。”

“能！可以！很清晰！”金屏住呼吸，奇异的感觉通遍全身，比上一次更加得心应手，兴奋之意匆匆冒了上来。

“能感受到我要给你传输的信息么？”

“……信息？”金有点慌张，他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像清流一样渡进脑海，但是却说不清道不明。

“不用紧张，从未有过这种先例，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嘉德罗斯从远处收回目光，看着金的时候依然面无表情，“声音、文字、影像……这些都是生物特有的储存方式，这些我也可以做到，但是麻烦，记忆时间也比较长，大多数时候我直接使用数据代码，也就是你们平时会在计算机中建立的‘文件’进行储存或者传输。我在想，既然形成联结的哨兵向导之间部分信息可以共享，那么如果我对你传输‘文件’，你能不能读取呢？”

金一边听一边点头，“喔”了一声后开始集中精神试图去感知，却并没有读出什么能够理解的东西，“还是不行……我又不是电脑。”

“那算了。”嘉德罗斯轻飘飘地落下三个字，随即以不可思议的弹跳能力向着物资站方向纵身一跃，风暴紧随其上，在空中忽然将背部由中心向两边横向展开，内部的金属构件翻转碰撞，折叠而起的部分迅速展开——

那竟然是一对翅膀！

“是滑翔翼。”

脑海中再次传来嘉德罗斯纠正的声音，可此时金丝毫分不出心思来判断两者之间的区别，也没有心情思考嘉德罗斯到底是怎么读心的，他已经开始弧线坠落，向着深邃的万丈悬崖加速跌去……

“嘉德罗斯！——”金猛地从地上撑起身体，盯着嘉德罗斯的目光紧张万分，只见风暴向着他主人的方向侧着身体横冲而去，用爪牢牢擒住，一个猛施力，便将嘉德罗斯再次甩向空中，如此反复几次，眨眼间便冲出了相当的距离。

这简直……

“别发呆，丧尸群已经从M点扩散了。”声音再次传来，金赶紧把倒抽进去的气咽了下去。

直接由精神联结传输而来的声音过滤了一切介质，低沉的声线让他听得浑身一个机灵。他迅速定睛嘉德罗斯所指向的区域，几秒种后可见范围内便有野兔慌慌张张地逃窜出来，又过了几秒，第一个摇摇晃晃的活死人半趋半爬地从长满杂草的土坡后晃出来。

“你怎么知道会从M点开始？”

“猜的。”

“……等等、为什么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得猜？？”

他听见嘉德罗斯“啧”了一声，风暴在远处将他带到一处断崖便，他里在上面，远远地望过来，金透过狙击镜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接下来我说的都给我记好了——”

M点方向并非大路，植被较多，里面存在活物的可能性较大，丧尸便会被吸引来。

任务中强调了需要转移的是医用物资，易碎物品和液体的可能性很大。虽说击杀丧尸也可获得一定的分数，但是如果在携带过程中如果出现剧烈颠簸，甚至造成了物资摧毁，目标达成类的评分就会骤减，得不偿失，一切手段应以保守为上。

地图为山区，援军必定是从空中抵达，最适合停靠的山峰点是Q1，但距离M点太近，坡度较缓，丧尸容易攀爬而上。其次是Q2，距离较远，山坡陡峭，一面为断崖，人和丧尸都难以攀登，但精神体可以飞行的情况下便成了有利的地势条件；另外三面有两面都在你埋伏点的狙击范围之内，只要你的准头足够，可以扫清大部分障碍。

……

嘉德罗斯分析的语气冷静又果断，金努力跟上他的思路，虽然早就在心里种下“面前这个家伙很强”的印象，可依旧听得目瞪口呆。

“……所以，综合考虑，M点最有可能为丧尸突进口，而Q2是我们的最终目的地，听清楚了？”语闭，他将索棍背在身后，成一个半跪的姿态，风暴在他的身边弓起脊梁蓄势待发。

“等等，嘉德罗斯！”金突然撑起身体叫住他，从狙击加上抬起脑袋，远远地望过去，在确定了对方在等待着自己的之后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地说：“我都记住了，以后……我也会努力学，所以……”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感觉到顺着精神联结传递过来的引力让他的心脏压抑地加快跳动，“等我们出去之后，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好吗？”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很小心了，可接下来几秒的停顿几乎要耗光他的期待。不知为何脸上有种充血的感觉，莫名的心跳加快，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搭档中正常的反应，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直勾勾地盯着嘉德罗斯。

在他几乎要将听觉之外的其他感官尽数屏蔽的前一秒，轻微的气流音好像有意撩拨一般流彻而来，金松了口气，却并没有意识到这是远处的那个人不可见地轻笑了一下——

“好。”他说，“半途而废的话我可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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