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_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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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卡】你将流浪至此地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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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卡米尔只觉得心里一抽,血液在那一瞬间都被冻住,凉意顺着指尖直窜而上,糕点在口里甜得发腻,滑进喉咙的时候却有股莫名的痛感。

他压抑着自己,不希望表现出的任何情绪让雷狮看出来,他低下头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正好对上了雷狮注意过来的目光。

气息停滞,卡米尔从那双透彻的眼睛中看到了神色暗淡的自己。

而雷狮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便转过身走到前面带路。

卡米尔不知道、也不敢猜雷狮到底在想什么,只能追着他片刻不停的脚步,落下的每一个脚印都仿佛是竭尽全力,如同流落的人在追一场无尽的梦。

 

 

这几日天气有些阴沉,将雨未雨的日子总是令人胸闷气短。

卡米尔一早醒来拉开窗帘,灰色的天际中密云仿佛要倾压下来,地面被昨晚细密的夜雨沾湿成深色,树枝的顶端还挂着晶莹的露水。他透过窗子望了一会,绕到最偏处敞开的小缝隙,伸手将那开口拉得更大,潮意扑面而来的同时,身后的挂钟跳动到了整点——

报时鸟弹了出来,清脆的声音响了数下,可在卡米尔耳朵里一声比一声砸得胸口慌张——

羚角一夜未归。

这不应该。卡米尔沉吟了片刻,担心的情绪自心底涌上来,几日以来的种种表象从记忆中挣脱尽数冲撞进脑海,他深吸了口气,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日和雷狮翻墙出城,回去的时候他们绕到了一处偏僻却不失气派的宅邸后院。

有仆人围在一起吵吵嚷嚷,似乎是正在湖水周边的树枝上挂花灯,忙忙碌碌没有注意到这里。

一个答案从心底缓缓浮起,还未等卡米尔出口发问,雷狮便知道了他要问什么,扬着下巴笑起来,“你猜对啦——”

卡米尔又细细地打量了一会,他注意到有个影子被围在那些仆人之间,衣服配饰俨然高贵明丽,抬起手的时候腕上系挂的蓝色宝石熠熠夺目;她站在一块台子上,抱着双臂指指点点,距离太远,卡米尔只能看到一个专注的侧脸,和那个人相似度惊人得高,线条中却又多了份女性特有的柔和轮廓。

卡米尔只听到心脏在胸腔里面一下一下挣动,他紧盯着那个侧脸,目光笔直而毫不自知,那人却忽然回过头来,四目相对的一刹卡米尔只觉得眼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那是一双流水一般清澈的蓝色眼睛。

卡米尔的眼睛随母亲,深邃又静谧的幽蓝,好像埋葬了无数秘密的深海。

那人微证了一下,身边的仆人们也很有眼色地注意到了主人的不对劲,他们小心地回过头来,在看到雷狮后纷纷行礼,向两边缓缓散开。

一直手臂伸过来将他向身后揽去,卡米尔收回目光望向雷狮,他扬着下巴,嘴角勾着一个不算友好的笑,微微点头算作是简单的礼节,然后握住卡米尔冰凉的指尖,毅步走上前去。

不知为何,距离越近,卡米尔反倒放松了下来。

他这才看清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中颜色比起自己的要纯粹、轻浅许多,带了点寂落的冷清,仿佛无人踏足之地的泉水,或是静置在清晨阳台的落地镜。

雷狮走到她面前,毫不忌讳地直呼她的名字,对方也不介意,平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有事要单独问你,”雷狮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晃了晃手上刚刚买回的桂花糕,“不知道这点贿赂不知道够不够?”

那双眼睛淡漠地扫过来,掠过他的时候并无异常,只是轻声向一边的仆人下令带他到客房休息,临走的时候还刻意叮嘱他们多送去一些书本。

卡米尔被带走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雷狮和她两人一起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他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那次交谈后雷狮未对卡米尔透露过只言片语,卡米尔心有疑惑,但无从发问。

两日后将军携大军返回到了皇城。

不知是路上耽搁了太久还是有意而为,他们抵达的时候已经是夜晚,将军以日夜劳顿想要早些休息的理由拒绝了宴会,甚至连家宴都推脱掉,独自一人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下玄月正冷冰冰地悬挂在天幕之上,卡米尔披着那阵冷光,两名仆人正一边讨论着一边无奈地整顿着雷狮空荡荡的床面。

卡米尔根本不相信这是巧合,他不知道雷狮所谓的“办法”到底是什么,雷狮也从未向他提起过。

他心底有预感,可不知从何问起。

背后的墙壁透过薄薄的衣服布料将冷意传达到了他背后的每一寸皮肤,他在这片冰凉的空间中想了很久,直到手指的关节都冷得发疼,这才僵着身体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次日早晨醒来的时候卡米尔感到脑袋发沉、身体泛冷,下床的时候一阵无措的眩晕灌进脑海,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感冒了。

课是上不成了,他吃过药后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就着残留在舌尖那苦涩的味道在混沌的脑海中将本就乱七八糟的事情想得更复杂,迷迷糊糊中几次睡了又醒,其中有一次还隐约听到了雷狮要随将军远行的事,他试图强打精神听个究竟,但虚弱的身体终究还是撑不住,语句在耳朵里面跌跌撞撞愈发模糊,最终他不安地坠入梦魇中。

 

雷狮失踪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过来看他。

他进门的时候带来了一阵风,卡米尔缩在被子里打了个喷嚏,雷狮愣了一秒,没憋住竟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听说你昨晚来找我了?”他坐在卡米尔的床沿,伸手撩起了他的刘海试了试温度,确认了不严重后才松开手。

卡米尔本想不承认,转念一想他的仆人肯定是亲眼看到了自己才去告诉雷狮的,他想“嗯”一声,奈何嗓子沙哑发不出声音,只好闷闷地点点头。

“你傻啊,看到我不在回去就行了嘛,我只是出去转转,又不是真的跑了。”雷狮轻敲了卡米尔脑袋一下,帮他扯了扯被子。

卡米尔垂着眼睛,那些云淡风轻的句子传进耳朵,他的手指却抓紧了被单。

他想问雷狮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真的要走,那么他怎么办?

他知道任何人都留不住雷狮,那么他只能拼命地争取,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才能让雷狮带他走。

“怎么了?”雷狮好像看出了他的反常,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问。

卡米尔摇了摇头,跟他四目相对,渴望着对方能够通过延伸读懂他心里面所有的想法,他吸了口气,将手从被子中伸出,第一次主动去拉雷狮的手。

病中的卡米尔体温偏热,雷狮愣了片刻,看了一会他的眼睛,随即低声笑了笑,却什么都没说地抽开了手。

手中的触感突兀得消失,他看到雷狮从床上跳下来,“你先好好休息吧,晚些我让婆婆给你熬热粥喝,我先走了。”

……等等,他还有很多事情想说想问,抛开那些敏感的话题,还有失踪的羚角……平日里雷狮过问的时候虽然随意但从不会忘记,今天这是为什么……竟然打算就这么离开?

卡米尔死死地盯着雷狮离开,喉咙灼烧一般发不出声音,而那个人一路消失在门后,头都没回。

大门被关闭的那一刹那,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难受,卡米尔将自己狠狠埋在被子里,咳嗽得头晕目眩,嗓子里面剧烈地疼痛逼出了他的眼泪,整个身体都在战栗,他感到无法呼吸,仿佛整个世界地崩山摧。

 

 

卡米尔整整病了三天,睡睡醒醒昏迷不清,有时他还能听到羚角半夜里从窗户敞开的缝隙飞进来,有时他能听到仆人推开房门进来观察他的状况,但他始终没有等到最熟悉的,雷狮的脚步声。

第三天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从一场有关回忆的梦中惊醒,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滑,他吸了吸鼻子,不在感受到堵塞和难受,身上的力量也恢复了许多,于是他默默拉开被子坐了起来。

床边的桌子上置了一杯水,大概是哪个仆人被嘱咐放在这里的,时间久了已经凉了,没有人记得给他换一杯热一点的。

他捧起那个有些发凉的杯子,缩在床头不住地走神。

他想,纵使雷狮脾气暴躁性子顽劣,但是对他一直都很好,以前的时候即使闹了别扭也不会这么长时间对他不闻不问,那么只有“有意疏离”能讲得通了。

他仔细地回忆,自己并未做错过什么,他们之间出现了问题,明明雷狮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可自己却是如此痛苦……

……

卡米尔在自己的屋子里看了一上午的书,临近中午的时候仆人推门进来,看到他醒着,试探着询问他要不要找三皇子说一声,以及下午的弓箭课是否要去参加。

卡米尔揉了揉眉心——雷狮也好,弓箭课也好,都是让他头疼无比的东西。他沉吟了一会,轻声说:“不用向殿下汇报了,下午的课我自己去。”

如果硬要他想一种令雷狮态度改变的补救措施,最简单的条件便是“强大”。

那个人慕强也惜强,无论如何他都要让自己不成为他的累赘,自己要拼尽全力协助他达到一想要达到的目的,就像他曾经说的那样,死都只追随他。

而自己却在这个本该亡羊补牢的节骨眼上病了整整三天,虚弱、无用、不进反退。

他越想越揪心,脸色随着心境跌倒谷底;那位年轻善良的仆人眼睛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低下头答应,缓缓退出了门外。

 

赶到场地的时候距离上课还有一小段时间,提早来的几个孩子有些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还有些已经取了弓箭正在做准备活动。

卡米尔大病刚好,披了件挡风的衣服,抻开手臂的时候感受到了关节处的布料微微发紧,然后忽然想起刚刚伸手去够墙上悬挂的攻坚的时候已经不需要踮脚了。

只有没心没肺的人才会认为时间流逝匆匆,对于卡米尔来说,仅仅是漫漫渡过这点滴岁月后回过头来薄凉的感慨。

他向上扯了扯袖子,握住弓弦的手正准备施力,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吵闹的叫嚷声,卡米尔本可以忽略那些噪音专心练习,可被叫住名字后他却条件反射地回过了头——

有重物自那声音唤过的方向狠狠甩到他的身上,正撞到他的胸口,又惨烈地摔到了地上;卡米尔被砸得踉跄了两步,看清那是什么之后他只觉得大脑中“嗡”得一声,瞳孔骤缩的同时他一把扔掉手中的弓箭,扑到羚角面前,将那只奄奄一息的猎鹰颤抖着托起——

羚角左侧的翅膀根部中了一箭,像只等待宰杀的家禽一般被用网捆起,本该油亮威武的羽翼被无情折断,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琥珀一般的眼睛中却透着无尽的煞气。

随即一片讥讽的笑声自头顶而来——

“你的弓箭可真是了得,居然连飞禽都能射下来!”

“哈哈,可不是嘛,前几天在院子里闲得无趣,一抬头就看到了这个,随手射下来玩玩。”

“咦,可是你知道这鸟是哪里来的吗?”

“当然——不知道,反正我那天看到它是从城墙外飞进来的,”那人冷笑一声,一字一字刻意地停顿得辛辣又讽刺:“外面跑进来的野东西,弄下来给我玩也是它的荣幸。”

紧接着那些应和声、笑声……不绝于耳,铺天盖地好像末日来临。

卡米尔在那片嬉笑中感到头皮都要炸开,他低着头伸手试图去拆羚角身上的网,折羽之下那一道道伤痕触目惊心。

“卡米尔——”那人笑够了,提着嗓子发出古怪的音调,他走上前来,怪笑着蹲到卡米尔面前,“前几天你病了,今天特地带过来给你看一眼,怎么样,好玩吗?”

卡米尔他气得双手发抖,曾经遭遇过所有的不公仿佛在一瞬间尽数拥挤在脑海,魑魅魍魉一般哀嚎叫嚣着,他猛地抬起头来,死死地瞪着那个人,眼眶发红,有煞气从那双瞳孔深处渗透出来——

“它要是死了,你就偿命。”

那人的表情瞬间僵硬,几秒后仿佛是面具裂开,狰狞与丑恶悉数从肮脏的缝隙之中流出来,“你再说一遍?”他压低声音,一把抓着卡米尔的领子,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起,威胁之意令空气都悉数冻结,“你以为你还能快活几天?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雷狮过阵子就要随将军滚远,我看到时候谁给你撑腰。”

咽喉被勒住,每一次呼吸都感到困难,而卡米尔却感到无比的冷静。他眯起一只眼睛冰冷地看着对方,嘴角忽然勾起一个讥讽的笑。

“你……”对方瞬间被激怒,他抬起手臂将卡米尔整个人从地上提起,窒息的感觉贯穿全身,卡米尔痛苦地咬紧牙关,双手挣扎着抓紧那只要命的手,指甲都发狠地嵌进他的肉里。

千钧一发之际,耳际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风声,未等反应卡米尔便被狠狠摔落在了地上,随即头顶传来一声惨烈的嚎叫,还有远处本在看热闹的孩子们慌张逃散的声音。

卡米尔下意识弓起身体护住地上的羚角,视线已因为长时缺氧而变成了信号不良一般的雪花片,他如一尾脱水的鱼一般拼命的呼吸着,隐约中听到了那个让他心脏都停滞的声音——

“你算什么东西?”

他忘记呼吸,猛地抬起头,看到雷狮正在远处扬着下巴,手上的弓箭架在原位还未收起,怒意将他紫色的瞳孔染出一片血色,他咬牙盯着那个刚刚被自己射穿了手腕的人,狠厉之意仿佛刀刃扎进了周边的空气:

“谁允许你动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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